常宝霆白全福相声《道德法庭》
甲:你看这个相声啊,和其他的曲种就不一样了。
乙:哎,对。
甲:相声,它是一种语言和表演的艺术。
乙:做为一个相声演员哪,要深入生活,研究各种问题。
甲:哦,那好,我问问你,最近你都研究什么问题呢?
乙:只要我们相声需用的,我都研究。
甲:都研究?
乙:哎。
甲:这个道德问题,你研究过吗?
乙:五讲四美讲道德呀,这个我们有研究。
甲:哦,有研究,好。公德?
乙:有研究啊。
甲:美德呢?
乙:有研究。
甲:缺德呢?
乙:有研究......这,没研究!我没事儿研究缺德干什么呀?
甲:完了,你这个相声演员完啦。
乙:怎么了?
甲:做为这个相声演员,这个“缺德”,得好好研究研究!
乙:这“缺德”有什么研究的?我常听说这句话,昨天就在电影院门口,有一女同志跟男的说话:“哎,你怎么来这么晚哪?我等你多半天了,快进来吧,缺德!”这不“缺德”吗。
甲:他说这个可不能算啊,这是俩人爱得过火了,不知道用什么词儿表达了这是。这个“缺德”真正的含义可不在这儿。
乙:在哪儿呢?
甲:这个“道德”是我们人们共同生活的规范和准则,可有的人不懂道德,不讲道德,违反道德,专爱缺德!“缺德”是对这种人正确的评价。
乙:哦。
甲:拿你说吧,前两天在屋里抽烟卷儿,剩这烟头儿,截着窗户扔出去,整赶有一位打窗根儿路过,掉脖子里了,这下给烫的,“哟,蝎子!?这下把我给蜇的!嗯?烟头儿哇,谁他妈扔的?”
乙:我扔的,嘿嘿。
甲:“太缺德了!”
乙:这是说我呢。
甲:说的太准确了,正因为你缺少公共道德观念,一个烟头儿,把人烫着了,很可能出问题呀!还有,前两天你吃西瓜,把西瓜皮扔当院了,人东屋李大爷一出来踩西瓜皮上了,来个“老头儿钻被窝儿”,这下把老头儿摔的,你说你缺什么?
乙:我缺什么呀,我缺德呀!
甲:嗯,这要说你“缺德”那就不够了。
乙:那应该说?
甲:你呀,缺了大德了!
乙:哦,加个“大”字儿了?
甲:这都是比方,你着什么急呀,你看......
乙:你比点儿好的行不行?
甲:比如说吧,你捡了个皮包!
乙:这还不错,哈哈。哎?我捡皮包的时候有人看见没有?
甲:没人儿!
乙:没人儿?
甲:就你一人儿!
乙:该着我发这笔邪财,哈哈!
甲:打开这皮包一瞧哇!
乙:多少钱?
甲:一百多万!
乙:嗬,我抖起来啦!
甲:你说这一百多万块钱你怎么处理?
乙:怎么处理?先买台电脑玩呗!
甲:哦,先买个电脑?到晚上往这儿一坐,玩着电脑,嗬,你咧着嘴哈哈一乐,看丢钱那个,歪嘴了那个。你是乐啦,人家得了半身不遂了!
乙:这是缺大德了这个。
甲:这要说“缺大德”可就不够了,天津卫老太太讲话......
乙:怎么讲?
甲:“你呀,缺了八辈儿德啦!”
乙:我又长一级呀!?哎呀,这路人可太难了这路人。
甲:这个?这不算!有的缺德已经达到恶劣程度!
乙:哦?这德都缺到头儿啦?那没关系,遇见这路人我有办法!
甲:你有办法?
乙:哎!
甲:那好哇,有的人嘴上没德,专门煽风捣乱串闲话,造谣生事说瞎话,溜须拍马说假话,骂骂咧咧说脏话!
乙:这个呀,先把他舌头拉下来!拉舌头!
甲:还有的人处世为人缺德,以权仗势欺负人,不学无术嫉妒人,拉帮结伙排挤人,坑人害人吓唬人!
乙:这个,枪毙!毙一个少一个!
甲:还有的呀,不孝敬父母......
乙:这个呀,活埋!
甲:啊?没这么大罪过啊,您说这都是气话,这不行,他有的人违反了道德,又触犯了法律,这好解决,有的纯属道德范畴的,我们就不能用法律制裁他。
乙:那怎么办呢?
甲:我们对待这路人呢,要在“道德法庭”上,对他的灵魂进行审判,给他七窍里注入新的灵魂,让他跟那旧的天天斗天天打,斗的他永远不再做缺德事儿。
乙:你说的这么好,哪儿有这么一个“道德法庭”呢?
甲:有哇,从过去到现在就有,人们的舆论,群众的谴责,这就是“道德法庭”,实际上咱每一个人都是这“道德法庭”的成员。
乙:哦,这里还有我?
甲:有你,你很可能是这个“道德法庭”的“庭长”呀。
乙:哦,我是“庭长”?
甲:也可能是那个“道德罪犯”!
乙:啊,“罪犯”哪?不可能,我准是“庭长”。
甲:那不一定,那看你掌握不掌握咱们道德标准。
乙:这还有标准?
甲:哎,区别很大,有道德的人的标准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没有道德的人的标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意思一样吗?
乙:你说的这些个呀,我全懂,我告诉你呀,我就没缺过德!我四十四啦,哈哈哈,没缺过德!
甲:咱可实事求是啊。
乙:当然啦。
甲:没缺过德?那当着各位我可问问你,前些日子,你们同院王大哥买的一辆新自行车放当院了,第二天上班时候,走着走着撒气儿了,听说你给出了点儿坏主意?嗯!?有这么回事没有?说,没缺过德?
乙:呵呵......咱明儿见呗您哪。
甲:哪儿去哪儿去?回来,回来回来!说完再走,不是没缺过德吗?我听人家说,人家新买这自行车,你给后带按了个按钉儿,第二天人骑着骑着,“噗”撒气儿了,有没有吧?嗯!?
乙:是呀,他我不就是试试他这后带结实不结实吗。
甲:啊!?(拍醒木)白全福!你口口声声说懂得社会主义道德,为什么背后搞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拍醒木)说!
乙:哦,这就审上啦!
甲:嗯?新自行车给人按了按钉儿,想干什么!?因为什么!?
乙:因为什么呀?
甲:说!
乙:他不是,我借他车他没借给我吗。
甲:不就因为借人新车没借,就出这坏主意?借车干什么!?
乙:我......我借车就驮四百斤煤球儿。
甲:啊!?拿人新车驼煤球儿?你自己有车为什么不驮呀?
乙:是呀,是......我有车,他不是舍不得吗,呵呵......
甲:嘿,看看,你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自己应当好好儿地想一想,下去吧,好好反省反省,走!
乙:我下哪儿去?我下哪儿去呀!?你看,这倒不错啊,他坐这儿美美滋滋儿的,我站这儿一受审。
甲:对了,因为你做的这个事儿,就得受审!
乙:谁做的!?咳,这是我们街坊二嘎子,他办的!
甲:那刚才你怎么点头同意了呢?
乙:不是,我就看看“道德法庭”对待这路人哪,是怎么样儿地审。
甲:哦,刚才这意思你就明白了?
乙:对了,我明白了。嘿,这“道德法庭”还真有点儿意思。哎,这回这么办,咱俩换换怎么样?
甲:怎么意思?
乙:我审审你!
甲:行啊,只要我做这个事儿啊,谁都可以审哪。
乙:不,你随便儿举个例子,我锻炼锻炼。
甲:你当这“庭长”?
乙:对了。
甲:你要想当好“道德法庭”的“庭长”啊,不能光审别人,更主要的时刻审判自己,正人先正己,只有这样才能代表公正的舆论,人民的呼声。
乙:行啊。
甲:行啊?
乙:行啊,只要我审你。来,咱俩换个儿。
甲:你是“庭长”?
乙:对,我是“庭长”。
甲:我这个案子呀,是一个婚姻方面问题的。
乙:婚姻方面?
甲:喜新厌旧,我是个“陈世美”式的人物,审得了吗?
乙:这我行!我是最恨这路人,最恨喜新厌旧的!
甲:好啊。
乙:我看过《铡美案》哪,陈世美招了驸马不要秦香莲了,秦香莲找他来,他不但不承认,还要把这娘儿仨给杀了!
甲:最后包公给他铡了!
乙:是呀,哎,你放心吧,我拿出包公铡陈世美的劲头来,待会儿就把你铡了。
甲:行了!不行,不行这个,受不了,这“道德法庭”不能用刑,只能道德的规劝,舆论谴责。
乙:行,这我行这我行。
甲:行啊?
乙:你这边来。
甲:审审?
乙:各位,现在我就是那“庭长”啦,“庭长”,有点儿意思,没想到我当“庭长”啦,哈哈哈哈。
甲:我说“庭长”怎么嬉皮笑脸哪,怎么回事,严肃点!这不行,你得严肃点儿,坐下!
乙:对呀,当“庭长”没有这样的,得拿起“庭长”的派头儿来,对。(摆架子)
甲:好嘛,这“庭长”气儿吹的你看见没有。端架子不行啊,咱随随便便。
乙:好好,你站好了。(拍醒木)“你叫陈世美呀!?”
甲:谁“陈世美”呀?
乙:哎哟,我把《铡美案》想起来了。
甲:我姓*。
乙:哦,(拍醒木)“你叫*世美呀!?”
甲:这净惦着“世美”这受得了受不了。
乙:就是他吧就是他吧。
甲:我叫***!
乙:不不,就是他吧。“你多大岁数啦?”
甲:“三十四岁。”
乙:胡说!谁不知道你五十多了?
甲:这不假的吗,你怎么回事你?
乙:哦,对,假的。
甲:怎么出来了,回去!
乙:哎......(拍醒木)“你多大岁数啦?”
甲:“三十四岁。”
乙:“为什么要离婚哪?”
甲:“感情破裂!”
乙:“你们结婚多少年啦?”
甲:“十四年。”
乙:“十四年那‘裂’得了吗?”
甲:“我们的婚姻基础不好。”
乙:“哦,你谈谈你们结合的过程。”
甲:“在我二十岁那年我毕业回到农村,我感到非常的孤立,她就看上了我这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她认为有利可图,对我假献殷勤,骗取了我的爱情,于是我就成了她的‘童养夫’!”
乙:“童养夫”啊!?这什么词儿呢这是。
甲:“我们结婚以后,她对我是百般地虐待,她舍不得给我吃舍不得给我喝,最可气她养了几只母鸡,她像对待产妇那样对待我,天天儿让我吃鸡蛋!”
乙:哦,吃鸡蛋呀!?
甲:“我怎么能够忍受呢!”
乙:这还不能忍受哪!有这样“产妇”我还乐意当呢!(拍醒木)“在那时候你怎么不提出离婚呢?”
甲:“哎呀,那个时候不能我也不敢这么想呀!”
乙:“那么现在怎么又提出来了?”
甲:“后来我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又晋升了工程师,我......”
乙:“哦,你升了工程师就看不上她了,对不对?哼!你就是喜新厌旧的陈世美呀!我看见你这路人就可气,(京剧道白)真乃气煞我也,王朝,马汉,开呀铡~~~!嗯~~~!”
甲:下去!什么“庭长”这个,嗯?
乙:我又把《铡美案》想起来了。
甲:不行啊,戏迷这当不了“庭长”这个啊。
乙:不是,我看见这路人就想把他铡了!
甲:看起来今儿个我悬了我告诉你吧。
乙:好好好,你还接着说。
甲:“后来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兴趣距离那是越来越大了,使我苦恼的,甭说探戈、伦巴连、三步四步她不会跳,椅子舞肚皮舞她更不行,她不会唱流行歌曲小苹果儿,穿衣打扮也不会搭配,最可气的是她那水桶腰大象腿呀。
乙:那不是跟你受罪累的吗?
甲:庭长,她已经赶不上时代飞速的发展,只能做封建时代的贤妻良母,她不能做二十一世纪的时尚女人了。庭长,不是我呀,而是社会就要抛弃她!你想,我跟她一起生活,将会多么苦恼哇,哦后!”
乙:我说你要死呀?(拍醒木)“胡说!满嘴里跑火车!什么‘三步四步蹦擦擦’、‘小苹果肚皮舞’,那有什么用!穿衣打扮不时尚啊?走到大街上肚子露出来给谁看?你家在不能随便看吗!你,你的,良心的大大地坏啦!”
甲:要命啦,日本“庭长”,看见没有?
乙:“不会穿衣打扮不会唱歌跳舞,这也不是离婚的理由儿哇。”
甲:“哎呀,更恶毒的是,她用极端残酷的手段,对我进行无法忍受的精神折磨!”
乙:“什么事这么严重啊?”
甲:“她晚上睡觉,天天儿打呼噜!”
乙:哦,打呼噜哇?
甲:“雷声震耳亚赛叫驴,吵得我不能入睡,现在我已经造成了严重的精神衰弱。”
乙:“那好办哪,你睡觉以前,把耳朵塞俩棉花球儿,不就行了吗?”
甲:“她不单打呼噜哇,她睡觉还爱吹气儿,熏得我头晕眼花,我估计她在散布乙型脑膜炎!”
乙: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你可以戴口罩儿嘛。”
甲:啊!?
乙:“要是不行,戴个防毒面具不也就可以解决了吗?”
甲:去,外边儿先凉快凉快去!
乙:哎,我审的怎么样?
甲:这“庭长”不怎么样这个。
乙:啊,什么不怎么样,都解决啦!
甲:你给解决什么问题呀?他说的这都是瞎话!一句实话没有,他的问题在思想里,在灵魂里呢。
乙:他说的都不是实话呀?
甲:那可不是吗。
乙:那我怎么办哪?
甲:我看你就不行不是,你来这角儿,我审你就行了。
乙:哦,还得审我。
甲:(拍醒木)“白全福!”
乙:又来了。
甲:“刚才听你这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这个申诉,觉得你是够可怜的呀。”
乙:“庭长,我是可怜。”
甲:“实质上你是可气!当初你回到农村,为什么不立志打一辈子光棍儿?”
乙:光棍儿?
甲:“我就不相信,有人会爱你这个德性的!”
乙:“庭长,想当初我们俩人真正是相亲相爱呀!”
甲:“那个时候你们一块儿跳过‘三步四步’、‘小苹果儿蹦擦擦’吗?”
乙:“啊?还‘小苹果儿呢,‘喷气式’我还做不过来呢!”
甲:“问题清楚了,问题就在你媳妇儿身上,我觉得当初她不应该爱你呀,她应该对你高喊‘打倒!斗臭!枪毙!油炸!’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乙:“啊?至于吗。”
甲:“至于吗呀?你爱人用她纯真的感情、高尚的情操给了你生活的动力和勇气,成为你今天背叛她的借口,你的良心何在呀!(拍醒木)嗯!?你的灵魂哪儿去了!?”
乙:“我......我灵魂?”
甲:“你回到城里找到了好工作还升了官,你就应该好好努力工作。可是你地位变了,你的思想变了,良心丧尽,灵魂发霉,把灵魂交出来!”
乙:“我灵魂?”
甲:“要把你的灵魂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见见太阳!把灵魂交出来!”
乙:“灵魂?我没有!”
甲:没有!?
乙:“不不不,有,它没在这儿。”
甲:“哪儿去了?”
乙:“我藏地沟里了。”
甲:啊?“来人哪,到阴沟里把白全福的灵魂给掏出来!”
乙:哎呀,真掏呀,嗬。
甲:哪儿去,出来,出来!“在你们眼前站着的,这就是白全福的灵魂!说,为什么要离婚!?”
乙:“我想换个小嘚儿。”
甲:“有目标儿了吗?”
乙:“有目标儿啦。”
甲:“谁呀?”
乙:“18岁的小姨子儿”
甲:“什么人哪这是,勾搭上小姨子了,你媳妇儿的恩情呢?”
乙:“全忘啦。”
甲:“她的痛苦呢?”
乙:“我合适就完了,不管别人!”
甲:“看看,这种灵魂多么肮脏,多么卑鄙,多么下流,多么无耻!现在我们把白全福的灵魂押往全国,展览示众!看,这就是白全福的真灵魂~~~!”
乙:别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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