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袁赟（常州纺织服装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硕士）
基金项目：2022年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 （2022SJYB1372）；常纺院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RJY202001）；常州大学高职教育研究院项目（CDGZ2022023）；常州市社会科学研究课题“城市特色文化遗产视角下常州纺织工业遗产保护传承与创新开发研究”；常州市软科学研究项目（CR20222004）。
摘要：南城脚·牡丹里是近年来常州市纺织工业遗存改造中热点关注项目，以常州牡丹里纺织工业遗存改造为研究对象，梳理该场所的资源价值。基于“工业遗存复兴、纺织文化传承、美学空间营造”的设计理念，充分挖掘常州大运河、纺织地域文化特色、提炼黑牡丹企业的元素符号，探索融入文化、艺术和科技等多元化手段的纺织工业遗存保护开发策略。研究结果表明，打造艺术与科技融合的美学空间，对有效传承牡丹里纺织工业遗存的场所精神、实现场地功能转换具有现实意义，并为同类型的废弃纺织工业厂房改造提供思路和方法。关键词：纺织工业遗存；保护；再利用；美学空间
本文文献著录格式：袁赟. 常州南城脚·牡丹里纺织工业遗存美学空间设计[J].湖南包装,2023,38(1):115-118 |
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得者日本著名建筑设计师利坂茂提出一个极具哲学思辨的问题“什么是永久的建筑，什么是临时的建筑”。工业遗存在漫长的城市更新道路上被抛弃、被拆除，成为城市发展进程中“临时性”的建筑，也会因为存续更新的模式受到保护、修复而留存下来，成为“永久性”的建筑，被赋予新的功用和生命。常州纺织工业遗存多汇聚于运河沿线，因历史发展原因位于人口集中、人多地少的城市中心，位于老城区的常州牡丹里文化创意园是常州最有名的创意园区之一。文章针对常州牡丹里文化创意园的改造项目，运用存续更新的理念，在延续工业遗存文化积淀的同时寻求亮点，让废墟的近现代工业遗存成为城市的聚焦热点，起到激活空间、突破现状的带动作用。
1 南城脚·牡丹里工业遗存历史演变进程
1.1 区域位置
黑牡丹集团（以下简称黑牡丹）是国内最早开始生产牛仔布并率先进军国际牛仔布市场的纺织企业，地处常州市天宁区主城区的纺织老厂区是黑牡丹的发源地。牡丹里文化创意园位于天宁区同济桥南侧和平北路 32 号，现南市河沿线，背靠历史街区陶沙巷，紧邻常州青果巷历史文化街区，西侧为多层住宅区，东侧为城市主要道路，周边交通便利。该地块位于常州老城厢建设和大运河文化带建设中心，总占地面积 18000 m² ，核心改造面积为 10800 m² ，占据城市中心的优越区域位置。
在常州“拓展南北，提升中心”的城市发展规划下，传统产业中高能耗、高污染的工厂逐渐搬迁甚至消失。牛仔布料生产属于高能耗、重污染产业，黑牡丹原生产车间因此关停，工厂在企业提质转型升级的进程中被迫往城市南部搬迁，造成城市最繁华地段空间资源的浪费。
1.2 工业遗存价值梳理
常州是近代长三角地区主要的棉纺织业中心和丝织品加工基地，曾在 20 世纪 80 年代成为全国闻名的“纺织工业明星城市”。黑牡丹的前身是吴嘉记布厂，建于1940年，在1966年被收归国有，改名为红卫色织厂，后续资本注入形成黑牡丹公司，开启黑牡丹牛仔布布料生产的发展道路。纺织厂在迭代更新中不仅保留了厂房车间等工业景观，也保留了机器设备、棉纺织商品、与企业生产组织管理有关的历史资料等实物遗存。常州牡丹里文化创意园书写了黑牡丹 80 多年纺织文化孕育成熟的时代故事，日趋完善的生产工艺，见证了企业迭代更新中纺织工人的劳模精神、创新精神和工匠精神，也记录了城市公民在城市支柱产业新型纺织服装业中奉献一生的集体记忆与情感认同。
牡丹里工业遗存拥有优越的历史、社会、经济、艺术和文化等传承价值（表1）。根据其丰富的历史文化价值和优越的区位条件，采取适宜的改造策略，将实现场所与周边各级公共和商业活动的联动，发挥其文化资源优势和文化服务能力，满足城市居民休闲游憩、生态教育、文化体验等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
2 南城脚·牡丹里工业遗存改造前调研及综合分析
2.1 用地功能分析
常见的工业遗存改造模式中，有从单一的工业厂房用地向生活化的民用功能转型模式，该改造模式从可持续性的角度延续了工厂衰败、停工、停产、面临被拆除或被废弃的命运。道格拉斯指出工业设施改造的 6 个主要方向：工业博物馆、全新的工业用途、商业住宅、办公室和酒店、体育中心和艺术画廊。牡丹里文化创意园场地周边以传统居民住宅、学校、商业街区用地为主，人流量大，将功能单一的纺织工业厂房车间引入餐厅、咖啡店、艺术画廊、文创市集等一系列高品质商业运营活动，采用综合性的改造开发模式，让原本封闭的园区完全向市民开放。在提高环境品质的同时挖掘此区域的历史人文价值，把老旧工业厂房打造成常州市新兴的文化旅游资源，重塑废弃工业地带的生命周期，延续工业遗存历史价值。
2.2 建筑架构及其他遗存分析
现存场地由 1 个连廊结构的室内空间和 1 个户外广场组成，建筑为20世纪40年代典型的灰色混凝土构筑物。经过实地调研，从功能上看，建筑主要包括与纺织品生产加工紧密相关的重要构筑物：前织车间、织布车间、平绒车间、染浆联车间。场地比较完整地保留了原始建筑的形态风貌和肌理，建筑构架现状较好，布局规整。但由于长达 10 年的空置，建筑外立面未被定期修复，布满藤蔓。东南角的广场因为废弃已久，地面砖块有多处破损，杂草丛生，堆满了垃圾，破败不堪，与周边街景风貌不协调。园区外布满围栏遮挡，市民无法进入（图 1）。同时建筑内部被搬空，只保留楼梯、钢筋等钢架结构，场地失去了工厂运作时期的活力，亟待装修改造，实现空间资源的整合、置换。
图 1 黑牡丹旧址原貌
2.3 场地现存的突出问题
笔者分别在 2021 年 10 月和 2022 年 7 月对牡丹里文化创意园进行实地调研，对牡丹里文化创意园保护开发面临的挑战和痛点进行梳理。经调研分析，园区四周设有围挡和护栏，周边居民在临近公交车车站下站需要绕行进入小区。虽然园区周边是青果巷历史文化街区，但是青果巷 I 期工程游线单一、运营落后，居民在晚间户外活动、散步锻炼时缺少休憩和停留空间。
此外，牡丹里文化创意园在 2016 年就开始筹备园区改造，但由于宣传工作的缺乏，还存在周边居民和城市市民对此处工业遗存认知不足等问题。也从侧面说明即使具有较高价值的工业遗存，如果没有服务于居民日常生活，在市民眼中只是废弃的工业厂房，很难与城市历史文化的积淀联系在一起。因此，在城市微更新的语境下，针对常州牡丹里文化创意园改造项目，试图在尊重原建筑设计、不破坏建筑安全结构和外立面形态的前提下，利用人文城市营销战略，为周边居民打造新鲜多元、文化休闲的城市时尚空间。重新链接遗存与周边环境的关系，实现纺织工业遗存文化空间类资源的经济价值转化，让其成为知识传播、休闲娱乐、公众教育、城市记忆的“生活秀带”。
2.4 常州牡丹里工业遗存项目改造的思考
牡丹里文化创意园的保护和再利用应综合考虑常州现存纺织工业遗存的保护开发现状和进程，形成各个工业遗存点“串珠成链”的优势功能布局。常州已经有以文创市集为空间功能定位的运河五号，以展现国际化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地的中华纺织博览园，以民国建筑群活化利用、工业遗存旅游为特色的天虹大明 1921 创意园等代表性纺织工业遗存，其中运河五号、天虹大明1921 先后被列入国家工业遗产保护名录，其改造策略主要以保护为主，是常州近十年间在纺织工业遗存保护取得的主要进展和标志性成果。
牡丹里文化创意园应以明确的定位和改造更新方向，尊重城市发展进程，融入常州地域文化元素，进一步挖掘纺织工业文化和经济价值。通过风格特色定位、文化内容创新等大胆的尝试，与其他代表性的纺织工业遗存形成常州市运河沿线工业遗存资源串联，实现对常州文化旅游开发提升的一系列产业链效。同时应避免改造功能趋同、场所缺少互动参与、复游率低、展陈方式和展览内容千城一面、千园一貌等问题，建设基于特色价值特征的长效措施体系，让纺织工业遗存成为城市经济增长的新亮点。
3 常州牡丹里工业遗存项目改造策略
3.1 规划定位及目标
2016 年牡丹里文化创意园改造被纳入城市更新总体规划，随着常州“532”发展战略与常州市文旅休闲明星城建设行动计划（2020—2023 年）的加快，黑牡丹也积极推进企业文化品牌发展、活化纺织工业遗存，将闲置工业厂房改造利用，并命名为南城脚·牡丹里文化创意产业园。旨在通过城市中心小型空间场地的改造更新，留住昔日常州的工业记忆，缔造今日常州的品质生活，打造未来常州的文创地标。
遗产研究学家托丽娜·露兰斯基 (Tolina Loulanski) 对工业遗存开发提出了人本化、功能化的要求，将遗存背后的“人”和“人的参与”考虑进来，让工业遗存成为能引发情感共鸣、鲜活并有生命力的存在。常州牡丹里文化创意园也将着力满足周边居民、上班族、游客的多元化需求，形成“一链（企业生产链）一轴（古运河保护历史轴）三区（纺织博览区、创意产业区和时尚生活区）”的设计定位和空间布局，给周边街区的居民提供一个特色餐饮、文化交往、文艺怀旧的美学先锋打卡地和公共开放空间。
3.2 整合客流动线
在园区客流动线更新方案上，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设计：重新规划入口、通道和客流动线，打造沉浸式体验路线。从场地入口着手设计，以多样的“可达性”来规划主入口。原来厂区外部设有围栏，规划路线是从前织车间入口进入园区内部空间，该路线的规划思路是方便游客快速完成游园，但较为单一，且因为围栏的拆除存在不合理。增设 1 个主入口（图 2），让客流可以从前织车间和广场 2 个入口进入园区内部。新增设广场入口，让客流从一个比较开阔的入口穿过充满工业景观的广场进入园区，一方面提供更有趣味性和选择性的路线，另一方面能最大限度地引导游客在园区内部进行沉浸式体验游览，实现建筑内部与外部空间相串联，活跃建筑内部与外部空间。
图 2 常州牡丹里工业遗存轴侧图
3.3 提取与重构企业与运河纺织文化
工业遗存保护与更新要从遗存本身出发，对企业纺织工业符号进行梳理，融入常州“水运江苏”的运河人文特色，进行主题营造和内涵重塑（图 3）。常州拥有京杭运河常州段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黑牡丹是世界知名牛仔服装品牌李维斯（Levis）、李（Lee）的面料供应商，企业以牛仔面料起家，在服装行业因专注自主研发、创新设计、先进技术、高品质成为民族企业的佳话，这些都是牡丹里纺织工业遗存的亮点和特色。因此，充分挖掘工业遗存自身的优势资源，提取与重构企业与运河纺织文化，对工业遗存特色改造具有重要意义。
图 3 牡丹里纺织工业遗存设计元素提取转化
运用文化引领、空间转译等策略，将黑牡丹企业 IP 进行提取、衍生、叙事化呈现，以图像化的符号要素打造具有识别性的设计，对企业的发展历程、生产工艺、城市记忆等资料进行保护和呈现。牡丹里的前织、织布、平绒、染浆联车间承载着牛仔布从纺纱、整经、染色、织造、后整的完整工艺流程。牛仔布又称为“靛蓝防缩劳动布”（简称劳动布），是黑牡丹主要生产研发的面料，印证着企业在材料、工艺、色彩、文化上拥有丰富的历史和现代牛仔布生产技术的变革。将丹宁色牛仔布元素运用于整体园区空间设计，进而展现牛仔布布料的独特魅力。
3.4 空间细节表现
提炼极具现代审美的颜色、图案印花和材质，在空间、动线、材料、展具、色彩、灯光等多个维度考虑展陈细节，定义展陈空间的材质与色彩。黑牡丹品牌 logo 是一朵黑色的牡丹花形状，是企业最具有代表性、标志性、价值性的元素，通过花朵生长形态的演变，延伸设计为“花苞”造型的悬挂装饰灯（图 4），也是对公司logo 的反复演绎，并结合牛仔布料的蓝染和水洗等独特工艺，将渐变的靛蓝色作为点缀，蔓延到整个展陈空间。靛蓝色是牛仔面料里最经典、最常见的色彩，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用布料的轻、柔与工业遗存的厚重、刚毅形成对话，整体风格清新婉约，描绘出当代东方空间美学语境，延续地方时尚文化。
图 4 常州牡丹里工业遗存内部展陈空间效果图
3.5 以艺术装置作为弥合媒介实现新老界面衔接
对老旧工业厂房场所记忆的重塑并不是浅显地把废弃的工厂零件、设备摆放在户外、将其作为工业景观装饰小品，而是在场所改造中加入策展人、博物馆馆长、艺术家、设计师、哲学家、社会学家等设计队伍，运用策展的理念和思维等多种可能性，将艺术装置等当代艺术形式融入文化创意园空间，与场所的空间功能结合。
融入常州特色地域文化，结合现代审美理念，运用“快闪”与空间相融合的跨界实验，设置限定展览，有助于打造极强的话题性。广场位于园区的东北侧，在空间上具有独立性，是人流进入园区的主入口之一，起到从园外空间过渡到内部空间的作用，该地段缺少标志性的景观节点，且缺乏空间地域特色。铺陈新奇、刺激的节点诸如纤维艺术、墙面装置等艺术装置节点（图 5）将各个车间进行串联。设计中以东方韵味的山水景观为开场，规划景观游憩、活力赏玩等观赏游览空间，演绎现代空间叙事，增加场所空间的文化特色。铺陈蜿蜒的廊道再现中国园林游廊的曲折体验，弥补原有场所游览动线单一的缺点。在空间中组合、安装、排列临时性的展项，充分调动了观者的沉浸感，进而打造“新奇、美妙、愉悦、感悟”、起承转合的体验动线，在视觉上达到一定的连贯性。
图 5 常州牡丹里工业遗存艺术装置节点图
3.6 新技术介入，互动展项嵌入空间展陈
在数字信息化的语境下，结合“影像艺术、声光装置、空间交互”的多媒体互动展示形式悄然而生，数字摄影、全息投影、增强现实等技术以数字赋能的形式助推沉浸式展示空间。例如法国影像艺术先驱比尔·维奥拉于 2014 年在巴黎大皇宫博物馆利用纱幕投影技术设计的影像装置，将影像投影在柔软的半透明薄纱上，光线穿过织物，画面在时间与空间上进行无穷叠加，交织在有限的展陈空间中。
运用动态体验型展项串联静态实物展项，使工业遗存呈现沉浸感、多元化的展示效果。创建常州牡丹里文化创意园工业遗存影像志、720 全景影像（图 6），打造大型穿越空间，形成可视化呈现、互动性传播、沉浸式体验场景，在实现工业遗存的永久保存和共享利用的同时，用特定的方式去传承生活在工业遗存的人的历史，也从综合、科学和创新的角度重新解读工业遗存。
图 6 常州牡丹里工业遗存展陈空间效果图
以空间造型为信息载体，运用多媒体投影技术和互动交互手段作为信息传达媒介，使得整个空间变得丰富、多变、前卫、极具视觉幻想。整体空间摒弃了传统展厅中展板展架的堆砌，将纱幕处理成牛仔布料丹宁蓝染的效果，织物在空间里呼吸、漂浮、流动。粗重的工业感与现代科技感揉和在一起，在限定空间里实现了“新”与“旧”的结合、时间和空间的延续，也呼应了工业遗存所承载的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数字技术和新媒体手段运用于工业遗存开发，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古老与当代交织的场域，以数字赋能助推沉浸式展示空间。
4 结语
黑牡丹在完成民营棉纺织厂迭代更新的同时，承担起了常州文化旅游开发、纺织技术、纺织艺术提升的重要功能，成为一个集展示、生活、休闲、网红打卡为一体的复合空间，丰富着城市居民的休闲生活。城市纺织工业的历史记忆、情感价值也以“纺织工业遗存美学空间”的文化性地标得以保存和延续、重获新生。
文章对常州牡丹里纺织工业遗存改造项目进行了设计实践探索。首先，根据园区运河沿岸的独特地理位置，运用多种策略：提取大运河、纺织工业元素，融入艺术装置、快闪和科技介入，分析城市特色时尚美学空间的营造路径。其次，借助“动态”场景融入工业遗存展陈空间，让工业遗存成为引爆近几代常州人对儿时纺织文化记忆的兴奋点。最后，重点营造艺术场景，让工业遗存成为江南的、传承的、诗意的文化创意园，成为常州市最具“运河纺织人文”的社交空间。
整个园区在 2022 年 10 月正式开园，与青果巷 II 期保护和修缮工程相继完工。目前园区已经完成如建筑外立面肌理优化、广场路面铺设及绿化等改造工程。内部入驻了如美术培训、餐饮酒店、文创市集等 10 多家机构，以科研教育类、商业类、娱乐类等设施打造社区生活圈，为居民日常提供公共活动空间，缓解了场地的社会融合问题。另外，文章侧重对牡丹里纺织工业遗存的景观设计进行了研究，建筑内装设计改造尚需开展更加细致的思考。牡丹里纺织工业遗存的建筑内部空间并未设置过多的隔断，也是施工方充分考虑室内空间的灵活性，想尝试塑造一个不断更新和变化的纺织工业遗存再利用项目，为后续在园区内部举办形式多样的快闪文化创意展览留有余地，此部分也将在笔者后续的研究中进一步完善。
（原文载《湖南包装》2023年第1期，知网、万方、中国学术期刊综合评价数据库、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学术期刊数据库收录。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认定的学术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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