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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大家长制,仍然是当下社会治理的底色

倪刃 黑噪音
2024-08-25
我一直觉得,一些现代社会治理的思路,其实仍未摆脱传统大家长制的基本思维。

那么首先得看看,传统大家长制究竟有什么特征呢?



家长做决定,不会跟孩子商量



在我们的传统家庭习惯中,家长拥有着绝对的权威和决策权,在家里有重大决定的时候,基本不会参考家庭次要成员,比如孩子的意见。

比如说要去什么地方,甚至都不会提前通知一声,而是临走前突然告诉孩子: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去哪哪了。

无论家里添置大件物品,还是要搬家,这些都会直接影响到孩子生活的决定,孩子的意见都是不需要参考的。

我说的孩子,包括已经十五六岁、有自己想法的大孩子。

究其原因,是因为中国家长始终视孩子为自己的附属物品,而不是一个家庭成员。也就是说,在他们眼中,孩子其实算不上一个“家庭成员”,更算不上一个人,跟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所以做了决定,只需要通知你一声便够了,如果低下头来提前问你想不想,他们是绝对没有这种意识的。

另外,征询意见本身也是一种有辱自身权威的表现,所以他们更不会去做。

但这种做法长期以往,实际上对孩子的内心是有创伤的,因为孩子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价值和意义,就容易变得缺乏主见、软弱、自我矮化,容易形成讨好型人格。

也有可能逆反——在他们长大以后,会粗暴对待已经变老的父母,因为他们习惯了家里只有一个权威。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来不会真心爱自己的父母。



“为你好”



这个话题已经被讨论很多了,即中国父母永远都会认为自己是为了孩子好,从而以此为旗号,行粗暴之事。

为你好,所以你必须吃我指定的食物。

为你好,所以你应当遵守我对你时间的安排。

为你好,所以你方方面面都得听我的话,不能自己出去闯。

为你好,所以你在人生重大决定方面,必须按我的想法来,否则你便会“走弯路”。

……

“为你好”当然可以认为是始终正确的,因为这个为你好,是家长认为的好,其实就是家长自己的意志和想法。

他们不会关心孩子具体的性格、爱好、特长和价值观,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孩子就是个工具,一个实现自己认为好的价值观的工具。

比如他们觉得进体制乃人生大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孩子进体制,如果孩子不愿意,他们便会打骂、威胁、哭闹,直到孩子因为“让父母安心”而同意为止。

很多家长,粗暴干涉孩子方方面面的生活,从学习、娱乐、工作到择偶、育儿……

我认识一些朋友,40来岁了还在被父母决定生活中的很多小事,稍有不从父母就大发雷霆。

在人生的关键选择上,他们就更不可能放松了。如果不听从,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看你怎么办。

说到底,“为你好”不过是家长实现自己独断专行的一个借口罢了,是一种极度的自私和粗暴。他们从来不承认一个人有自己独立的意志和命运选择,而是任由自己独断的权力欲肆意释放。



“管一管”



什么都靠“管一管”,也是这种思维的特点。

孩子哭了,不问缘由,就认为是孩子不懂事,粗暴呵斥或者靠给点零食哄好便完事。

孩子进入叛逆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限制使劲管。

因为在他们看来,孩子的一切“忤逆”和个性的存在,都是缺乏管教造成的。所以有了那句臭名昭著的古话:“棍棒底下出孝子”。

这句话有两层意蕴:首先,教育孩子得靠棍棒,也就是说适当的权威和暴力是必要的;第二,只有靠棍棒,孩子才能变成“孝子”。

所谓孝子,其实也不过就是学会了矮化和压抑自己,任何方面都屈从于父母;这根本不是那种怀着对父母真心的爱而行的孝,而是一种屈从的习惯、一种不得不为之的“对父母好”。

我从来都是主张对父母有关爱,但绝对不等同于“孝”。

在“管一管”的思维之下,一切个性都不能存在,贯彻家长的意志是头等大事、唯一大事。任何家庭问题,都是缺乏“管”造成的,而不问其原因、不仔细纠正管理方式的错误。



从不道歉



其实家长有时候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比如打得太狠了、给孩子“指方向”指错了,等等。他们清楚,是自己做得有点太过了。

但他们是绝不会低下头给孩子和其他家庭成员道歉的,因为那就意味着自己权威的丧失,意味着“软弱”。

大家长最需要保卫的就是自己权威的样子,和不容置疑的形象。这个一旦崩塌,对他们来说是毁灭性的。

但事情又确实办错了,他们会怎么办?

他们会轻飘飘说一句:“有时候,走点弯路、吸取点教训,也是难免的。”

或者说:“我总的想法是为你好,是没错的,就是具体的执行上没做好。”

但是让他们说一句“对不起”,是绝无可能的。



家长制与社会治理



我上面所说的这些家长制特征,在社会治理中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中国式家庭关系的核心特征就在于“拧巴”。

就是说,家长看起来确实没错,因为说的每句话都是正确的,也确实是表现出来为家庭利益而操碎了心。

但这种只依靠粗暴管理和干涉的做法,又让家庭关系始终处于一种紧绷和压抑的状态。同时因为家长的权威不容置疑,家里出现一些问题也难以纠正。

我有的朋友便是如此,在一些重大决策上,家长坚持己见,孩子都三四十岁了还是没法改变父母的决定。

最终,因为父母的保守和独断,家里出现了大的问题:财产出现较大的缩水甚至返贫;孩子因为走上了不适合的道路导致人格缺损甚至精神问题;家庭关系紧张导致出现重大冲突……

但此时已经积重难返,关键是,在父母权威不可动摇的情况下,没人敢向父母提出问题,导致问题迟迟无法解决。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尽管这种家庭下孩子表现得很顺从和很“孝敬”,但他们从未真心爱过父母。

在孩子自己成为家长之后,他们往往也会延续这种“权威管制”的思路,让同样的故事不断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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