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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了一趟“孤独图书馆”,发现孤独到极致,是无聊

2015-05-14 伍勤、方格 新京报书评周刊

微信ID:ibookreview

『与288000智慧型微友同路同行』

我们从北京开车近5小时,跋涉300多公里,来到了位于秦皇岛的“中国最孤独的图书馆”。图书馆坐落于一个叫阿那亚黄金海岸的在建高档社区里,这个社区有3300亩大小。


黄金海岸社区的门口有1位年轻的保安,递给我1张地图,对我们敬礼2次。按照地图指示,我们在去图书馆途中,行经1个高尔夫球场、1个高级会所、1个马场、1个酒店、1个诊所、1个超市、1个在建的海上教堂和一堆漂亮的洋房,经网上查询,阿那亚二期公寓均价为14800元/平方米。


我们路遇的身着制服的电瓶车司机向我们脱帽致意2次,5名保安每人敬礼1次,然后我看到了孤独的图书馆,它门口的沙堆上插着2把铁锹。图书馆的10扇落地玻璃门距离大海约30米,门内外有5位女工在擦玻璃,玻璃门跟前的12张皮面椅子被坐满,大约30位游客在其中游览,之所以叫做“游客”而非“读者”,是因为我看到了5台单反相机、7根自拍杆和无数只手机,快门声喀嚓喀嚓不绝于耳。噢,有7个人在读书。


下午5点,图书馆玻璃门外摆着5双鞋,它们的主人在海边看涨潮。在开出阿那亚黄金海岸社区的途中,我看到路两边缤纷的小彩旗上写着“三联海边公益图书馆”、“中国唯一社区马会”、“18洞赛事球场”和“2.5公里会员海岸”等字样。图书馆,看着的确挺孤独的。


——方格日记



▲位于南戴河的三联书店海边公益图书馆


编者按:近几天,朋友圈持续被“全中国最孤独的图书馆”一文刷屏。这个图书馆的名字叫做“三联书店海边公益图书馆”,“孤独”和“公益”二词首先已经直戳中产阶级文艺青年的审美趣味。打开文章,先有博尔赫斯的“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接着又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有两位文艺界巨匠代言,可想被文艺青年顶礼膜拜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书评周刊的一位编辑方格恰巧今日得闲造访了这个“孤独图书馆”,那我们就跟随着她的体验,深入思考下这是不是又是一个类似于“碧山计划”的——关于权力、社会结构、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的——故事?


孤独图书馆:当“情怀”遭遇消费主义


文 | 伍勤


作为营销手段的“情怀”


“‘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博尔赫斯语。”这是这些天刷屏文章的开头,再加上有藏在“三联书店海边公益图书馆”名字中“公益”的障目,文章从一开始就偷偷地打消了读者把它看作营销文案的疑虑。可是有心者很快便发现这个图书馆属于一个叫做“阿那亚”的地产开发项目。图书馆火了,阿那亚在它不远处兴建的洋房别墅自然就有了销路。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种文艺青年的浪漫想象早已不知不觉地被资本收编了。随着文艺青年逐渐上升的购买力,或是中产阶级对文化逐渐扩展的需求,地产商早已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审美趣味轻而易举地被转化成了消费导向。



▲从图书馆二楼天台眺望,不远处是在建的楼盘


对“孤独”的营销,也早已贯彻今天的旅游产业,满足都市文艺青年顾影自怜式的意淫。事实上,在人口基数巨大的中国,无论是以哪一种“孤独”做文章,总会引来成千上万的甘愿消费这种“孤独”的游客。“孤独”又何去何从?


资本主义的消费逻辑无孔不入,在今天却更加高明地隐藏在“情怀”背后。毫无疑问,图书馆在今天的浮世之中扮演着某种清高的意象,海岸边孤独地阅读更像是一种品味的标榜。“情怀”总能有效地让人放松警惕,遮掩地产资本、旅游资本的本质。


在洋房、海滩和图书馆中手持单反相机的游客相映成趣的南戴河海岸,翻书者寥寥无几,“孤独”大概也只是作为一种营销手段存在于文案之中。在高尔夫球场、星级酒店、高级会所和海上教堂这种精心布局的度假胜地的衬托之下,图书馆这个占据情怀制高点的精美建筑,几乎完全变成了一种噱头,显得与读书关联甚微。有人不禁怀疑,它是否又会变成一个小清新们拍婚纱照的圣地?



▲有人读书,更多人在拍照留影


中产阶级小布尔乔亚式的归隐想象


“这座面朝大海的图书馆,独自伫立在空旷的沙滩,恍若世界的尽头。这里没有车道和捷径,光着脚踏着沙,一步一脚印,走上几百米才能抵达。”很显然,这样的“公益”图书馆绝不是服务于缺乏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的普通大众的,这样孤傲的姿态首先就对大众建立起了一种“文化隔膜”。


前往这座图书馆,即便不考量物质成本(你也许需要开车才能抵达附近),至少也需要有一个为“阅读”而“长途跋涉”的心境。


这个项目让人联想起当年饱受诟病的“打造乡村共同体”的“碧山计划”:一小拨都市文化精英怀揣着“瓦尔登湖”式的想象,归隐乡下,以精英主义式的“高档次文化”对当地旅游业进行开发,试图取代本地农民自下而上的旅游经营模式。这个计划一度被文化批评界质疑为“谁的乡村,谁的共同体”?



▲“碧山共同体”计划


同样,我们不禁要怀疑,这个“公益图书馆”到底是谁的图书馆?它是否也只是满足中产阶级文化精英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浪漫想像?是不是又是一种小资产阶级的审美情趣,凭借着其资本的强势,以工业文化侵入自然的故事?


这世界上大多公共图书馆,首先考量的是功能性和资源利用率,以便服务于更多的公众。当然不能因此就否定小众图书馆存在的合理性。可是,当一个打着“公益”招牌的图书馆,却从空间到文化上制造出与大众的双重“间隔”之时,不免让人心存疑虑。


在都市文明膨胀的今天,中产阶级文化精英开始无限地把自然、田园、乡村浪漫化,作为他们远离都市喧嚣的精神避难所。乡村和自然对于都市文明而言,作为“他者”而存在,那里生活的人们早已被剥夺了主体性。比如当年的“碧山计划”中碧山村没有建路灯,不顾当地村民的实际生活需求,而是满足游人前来看星星的愿望。而此时搭配着“中国唯一社区马会”、“18洞赛事球场”和“2.5公里会员海岸”的“公益图书馆”,想必也和南戴河当地有阅读需求的居民毫无关联吧。



▲几位女工在擦拭三联公益图书馆的玻璃门


豆瓣上一位豆友也从建筑的实用角度提出了这样的质疑,“秦皇岛地区,冬季寒冷、潮湿。那么设置巨大的落地窗,节能如何保证?是否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来供给这座利用率极低的建筑?”;“沙滩之中的建筑,没有设置沙滩和建筑之间的缓冲地带。那么读者来的时候脚底的沙子如何处理?依靠雇佣和压榨廉价的大量的清扫工以及劳动力来维持这座建筑所谓的现代感么?”


文化精英的归隐想象从个体选择上无可厚非,可是一个地产项目打着“公益”的旗号,却孤绝于大众,是否有“欺世盗名”之嫌?


“孤独图书馆”。在这个文化与情怀已被资本裹挟的时代,图书馆所代表的精神符号,大概从未像今天看起来这么孤独。




本文系原创稿件,文:伍勤、方格,文内部分图片由方格拍摄,编辑:禽禽,转载请联系书评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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