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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辛庄共识社区:教育、环保、社创

编辑/唐冠华 家园计划
2024-08-04
编者的话:
2012-2014年间在朋友大周夫妇的邀请下去过辛庄两次。第一印象就是,如果我有资金积蓄的话也会住到这里来。然而,如今我依然无存款,也再没去过辛庄。而是在南方一个风景不秀丽、荒草疯长、烈日当空的山谷里耕耘了4年。这么选择的原因在于,我认为人要做就做社会需要的事,而不是仅满足自己的需求。自己能吃上、喝上(心态上山珍海味和吃糠咽菜无异)就是幸福了,就应当为他人服务。

我一直支持多元化生活选择,但多元化并不意味着没有自己的取舍、判断和道德底限,尊重多元并不代表认同一切,你可以在你的领域自由活动,但遇到越界破坏他人苦心守护的净土或以剥削他人为乐的人;用自己的自由影响他人自由,或利用他人善意,伤害无辜者的人,我会替天行道。

当今社会需要的共识社区,我是有判断的。辛庄虽好,但更适合有经济基础或有志于建立经济主体生活的中产者,说到底,还是传统社会结构的一员。为孩子而来到这里的父母们,要解决工作的交通问题和今后日益增长的房租,经济就不可能不成为主体。第一次到达那里,看看华德福学校,我就认定这个地方,必将率先成为中国在温饱之后,人文追求的引领。

但这样的社区再成熟,也无法成为激励所有人有机会行动起来的导火索。
若要做一个有启发性的共识社区样板,也许我们需要选择尽可能低的环境条件,不那么方便的交通、不那么优美的环境、不那么充足的钱包、不那么容易沟通的地方关系。如此若能组成社区,则证明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展开探索。
这是我心中的使命。

以下三篇文章,可供参考,了解一部分关于辛庄的故事:

走访| 去城返乡的大楼小楼

文/邢振,原文于2015年发表在《iLook》杂志6月刊


近几年与很多有趣的人结缘,继而成了朋友。


有制作3D打印机的上海青岛人陈正翔,做家用风力发电机的德国人Simon,在家生育宝宝并食生的广东人蒲蒲,成都的自酿啤酒师王睿,50多岁用几个集装箱过上田园生活的北京人牛健,在家读书的13岁济南天才少年…… 每位朋友都有一段难忘的故事。而在这些有趣的人们里,大楼一家,值得最先来细说一番。


三年前,大楼夫妇带着7岁的女儿小楼从北京二环内搬到昌平区的一处小小的村庄,开始了新生活。初到村里的时候,他们与另一个家庭合租了院子。


由于家里的书太多,大楼索性另外租下一个老宅用于藏书和卖书,取名“一本”。两年后,身为设计师的大楼租下一处独院,重新设计翻盖,家与书店终于合二为一。


他们的新家室外是一个种菜的小院,也是秋千和小狗“圣诞”的家,院子里还搭建一个二层的观星塔楼。室内建了开放式厨房,多功能客厅、卧室、衣物间,储藏室一应俱全,并错落有致的摆放一家人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杂货。


客厅里三面巨大的天窗,让屋里光线好的不像话,每天清晨阳光便从头顶洒下,柔和温暖。他们的新家几乎成了村里一景,常有人来参观。也有人请大楼帮忙设计或出主意。他也从不拒绝,总是乐呵呵的去帮忙。


村里一天的节奏缓慢但简单规律,小楼的妈妈六点起床为家人准备爱心早餐,大楼生起壁炉,早餐后送小楼去村里的学校上学,然后夫妻二人静静的享用一杯“一本牌”手冲咖啡,晒晒太阳、读一本书。



大楼九点半出发去城里上班。小楼妈妈则在家练练写字,做做衣服,和村里华德福学校的学生家长团购生活物资或一起烘培和插花。时不时有家长串门,喝一杯茶,品尝小楼与妈妈一起制作的饼干和有机草莓酱。小楼最喜欢做草莓酱了,她在咕嘟咕嘟的小锅里缓慢地搅动越来越稠密的草莓酱汁,非常耐心。草莓酱制作完毕,再将他们用玻璃瓶子装好。每个玻璃瓶都有小楼亲手绘制的说明书,充满童趣。夜晚,小楼妈妈会准时为一家人准备晚餐,共同结束简单充实的一天。


大楼一家在自家小院儿里播种了香料和应季的果蔬,还有部分食材来源于村子周围的有机大棚,而最大一部分的生活必需品是依靠与家长的团购组织和二手微信群实现的,它不仅使生活成本降低,通过互助也让家长间的交流变得密切。



平日里,小村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南山华德福学校了,这也是村庄最有魅力的所在。学校组织孩子在果园里学习与自然的交流,与传统教育模式有着巨大的差异。他们开设了木工课、手工课、吉他课,游戏课以及农耕教育。


南山华德福不仅有小学,还开办了幼儿园,并且正在积极筹备初高中。去年,辛庄师范成立,旨为未来的南山华德福初高中培养老师。在村镇里当老师的收入不是特别高,但这里的老师对教育事业,有着强烈的信仰以及使命感。大楼给我举了个例子,南山华德福的音乐老师已经把全部诗经谱上了曲子。家长们的文化水平也很高,有数学硕士,公务员,导演,媒体工作者等等,一部分家长成为兼职老师,带着孩子们做糍粑、豆腐、汉服。大楼还曾带着孩子们做陶器。



每到学期结束,学校并不安排传统的考试制度,而是为孩子们举办展览或者演出。我看过二年级同学们的作品展示,每一位学生都会自己设计制作万年历,他们通过拼贴松针、大米或者石子来表达对“十、百、千”的认知,这些表达十分直接,而不是概念性的。学生们不应试,无成绩,老师会通过书信告知家长学生的情况。学校重视孩子的动手能力、卫生习惯的培养、注重品行,而这种品行并不是通过制度的约束,而是环境的塑造。


每到周末,村里热闹异常。家长们的朋友从城市涌进小村,村中仅有的两家馆子坐满了熟客,总有认识的人来了去了,好像一桌巨大的流水家宴。孩子们走街串巷,去各家做客,或者干脆在小巷里撒欢奔跑。



在我眼里,这里是一个逐渐生长起来的共识社区。所有的家长都以中国文化为共识,聚到一起。随着学校对孩子6年间的培养,家长们越来越团结。他们爱上这片土地,并扎根于此。越来越多有共识的人加入进来,让小小的村庄的生命力变得更强大。



目前国内有许多小型教育团体,例如华德福、蒙氏教育、各类读经班、家庭课堂,基督教学堂等等。以此为起点,相信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新村民出现。


如同鲁道夫·斯坦纳所描述,“这些人为自己在也为别人做一些适用的东西,他们并不是生活的门外汉,也不是人群中的孤独者,而是以一种合群的,富有艺术感的方式去生活,去建立与他人的关系,使生命变的丰富和充实。”




一个村庄的垃圾分类探索 

原文刊载于2019年8月21日第八版《中国青年报》,记者:陈剑


8月3日傍晚,北京市昌平区兴寿镇辛庄村南边的一处大棚旁,村民和志愿者正在进行厨余垃圾的堆肥,用于花生、玉米、蔬菜等小规模种植。这里对垃圾分类、再利用的探索已经进行了3年,不少村民从中受益。



8月3日,辛庄村一月一次的环保市集上,五颜六色的垃圾分类桶中分别放着药品、纸箱、玻璃、电池等不同类型的垃圾。



8月3日傍晚,一位村民手持垃圾朝清运工走去,引来邻居围观。每天傍晚6点到7点是村里固定收垃圾的时间,村民们纷纷出门倒垃圾。



8月3日傍晚,李长文(中)正在记录垃圾清运工送来的厨余垃圾数量。在辛庄村,垃圾清运工回收一桶厨余垃圾能得到10元的补贴。



8月7日,辛庄村南边的一处垃圾场,垃圾清运工李建成(前)将不可回收垃圾卸下。据介绍,这些不可回收的垃圾,村里处理不了,会有专门的车辆定期将其拉走。



8月7日,村民魏学英在自家大棚前的地里收大葱。魏学英还保留着堆肥的习惯,她家每天的厨余垃圾都埋在自家大棚边的一个土坑里,沤好后翻出来,种玉米、蔬菜等,自家消化。


8月3日,北京市昌平区兴寿镇辛庄村,村北靠近京密引水渠的一片小树林里,一月一次的环保市集正在举行。市集的第一个展位上,一排五颜六色的垃圾分类桶前围满了参观者。“这是放药品的,这是放果皮的,这是放易拉罐的,这是放纸箱的……”身着绿色背心的志愿者给人们讲解着。王女士带着孩子在人群中聚精会神地听着。王女士家住在北京城区,这次是专程开车过来的。作为一位家庭主妇和年轻妈妈,她对垃圾分类很关心。“这些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的垃圾分类桶,对孩子来说是一堂生动的自然和环保教育课。”


近年来,国家对环保愈加重视。随着近期全国各地陆续开始全面启动垃圾分类工作,这种“新时尚”正悄然融入人们的生活。在辛庄这个小村庄,垃圾分类的探索已经进行了3年。3年来,垃圾分类让村子的面貌发生了明显变化,改变了这里人们的生活方式,也让不少人受益。


辛庄村位于北京北六环外,距离北京市区50多公里,京密引水渠从村北边缓缓流过。辛庄村总面积2800亩,其中种植面积2400亩,以种植有机草莓、蔬菜等经济作物为主。村里共有近400户村民,除此之外,还有100多户艺术学校的老师和家长,以及住在村中的几十名艺术家。


辛庄村目前以每户“两桶两箱”的方式进行垃圾分类,“两桶”分别装厨余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两箱”则放可回收垃圾和有毒有害的垃圾。每天早晨和傍晚,垃圾清运工开着电动车走街串户收垃圾,将垃圾集中后,再分成40多个细类。


村民杨长荣回忆说,以前村里没有进行垃圾分类的时候,家里装垃圾就一个桶,不要的东西,什么都往里扔。桶里的垃圾装满了,就倒进村里的垃圾池。她家旁边就有一个垃圾池,成天臭气熏天。“如今村里干净多了,苍蝇也少了。”爱护环境、保持卫生的微信、短信在村民中相互转发,杨长荣打开手机,`里面有一条:“捡起一团纸,你捡到的是一种快乐;丢掉一片果壳,你丢弃的是一种美德。”村里墙上的标语写道:“乱扔垃圾可耻,垃圾分类光荣。”还有“垃圾投放,依规守时,违者罚款200~500元,或者跟车分拣垃圾一周”。


辛庄村党支部书记李志水介绍说,垃圾分类是村里评选“五好家庭”的一个重要指标,过年过节会有一些相关奖励。将来,垃圾分类做得好的家庭,还可以少交卫生费。目前村里的卫生费,每个家庭每年交纳400元。


垃圾分类改变了村容村貌,离不开村里人们的参与和推动。村里有一个名为“净公益”的环保志愿小组,几年前由住在村里的几位妈妈发起,这些年来,他们不断地给村里和镇上的相关部门建言献策,积极推动着村里垃圾分类和相关环保行动的开展。“净公益”的发起人杨婧介绍说,关于垃圾治理,一个重要的措施就是从源头减料。比如少用塑料袋、纸杯等一次性物品;一些完好、干净的纸箱、冰袋等,不建议丢弃,应再次使用。“能在越小的范围内循环使用,成本就越低,效率就越高。”

8月3日傍晚,村子北边小树林里的环保市集已经结束,村子南边的一处大棚旁,村民和志愿者正在进行厨余垃圾的堆肥。李长文忙着给下午收的厨余垃圾称重,身后的几名志愿者把已经过完秤的厨余垃圾倒进预先挖好的地坑中,洒上兑好的酵素水,铺上草和秸秆,最后盖上草垫。


据介绍,日常生活垃圾中厨余垃圾的比例是最大的,在城市占50%左右,在农村约占65%,如果再加上秸秆、秧苗等,这个比例甚至会达到80%。将厨余垃圾就地处理,可以让有机质更好地“还田”,三个月到半年堆肥成熟后,就能变成“黑金土”,即种植用的有机肥料。


不像有专门的废品回收公司收购的可回收垃圾,之前厨余垃圾由于没有人肯花钱收购,环卫工人清运的积极性不高。后来,“净公益”争取到了一家环保基金会的支持,垃圾清运工回收一桶厨余垃圾能得到10元的补贴。现在,一个垃圾清运工,一个月有近2000元的收入。


垃圾分类也让不少种植户受益。“村子变干净了,来采摘观光的人多了,生意就好了。”草莓种植户尹喜光说。尹喜光今年38岁,老家在内蒙古通辽市,现在在北京顺义做有机肥料生意。去年下半年,他来到辛庄村,租下了一个50米长的大棚,无土栽培草莓。他表示,用厨余垃圾做的肥料肥力比较不错,但他认为这并非一个简单的过程。“这个要看技术,去掉厨余垃圾里面的油脂,再经过发酵、成熟,才行。”尹喜光说。


杨婧告诉记者,目前村里主要将厨余垃圾堆肥运用在一些小规模的种植上,如自家种植花生、玉米、蔬菜等。对经济作物大规模的施用和推广,需综合考虑病虫害防治等方面的因素,还在实验和探索阶段。她希望联合几个村子和相关农场合作,大家一起实现厨余垃圾堆肥种植产业化的梦想。




北京南山华德福:有爱与自由学校

文|张薇 / 摄影|王晓东

本文首发于《人物》2015年10月号


正当打工者为了子女在城市入学而东奔西走,北京上海学区房炒到数百上千万元,却有这样一些父母,甘愿放弃城市里的生活,带着子女来到一个农村小学读书,究竟图什么?


2012年,一个名叫南山华德福的小学在北京燕山脚下开办,吸引了180多个中产家庭。家长们相信,这里山清水秀,远离都市焦虑,而且学校理念与中国式教育截然不同:“爱啊,自由啊……每一个年龄段分得那么细,从身体上你怎么照顾他,心灵上你怎么引导他,让你感觉特别特别美好。”


然而这个舒适美好的学校却也面临着一场教育危机。这里环境宽松,孩子的想象力得到了“保护”,但是传统社会认为的基本功竟是惊人的欠缺。有的学生“6岁多了一个字都不认识”,还有人变得脾气暴躁,表示“不想去上学了,不喜欢这个学校”。

有些家长已经对这里失望了,她们决定远渡重洋,带着孩子入读海外的华德福小学。她们觉得那里的教育理念才是原汁原味的。



学区房

举家搬到辛庄村之前,两个男孩的妈妈、公司白领李将男女士专程找道士算了一卦,道士告诉她,要搬去的那个村子可是个好地方,五行中的“大溪水”,李将男夫妇都是木命,非常适合搬到那里。


辛庄北边确实有水,北京的水源区,京密引水渠就在那里。这个位于北京中轴线北延长线上的小村庄,距离地铁5号线最北端的天通苑北站还有40分钟的车程。村里居民300多户,本来靠种植草莓为生。3年前,一个名叫南山华德福的小学搬到村里,倡导身、心、灵和谐发展的教育,180来个中产阶级家庭放弃了城里珍贵的学籍、宽敞的房子甚至稳定的工作,带着孩子住进这个燕山脚下的小村庄。


李将男的儿子在城里的幼儿园被老师关过禁闭,每到周一,儿子总是可怜兮兮地说:“妈妈,今天礼拜几啊?今天我不想去幼儿园。”她决定给儿子换一种教育方式,离开了工作12年的公司,搬到辛庄。


道士没有说错,这里的空气薄、亮、透,桃花开的时候,华德福学校的家长们聚在树下唱歌、吹萨克斯,杏花开的时候,幼儿园带着孩子们去果园散步、爬树。村里经常有台湾来的国学大师讲座、成本价的禅修班。“真的是很滋养的,只要你想拿到一些东西,在这个社区里你都能找到。”李将男说。


滋养,华德福学校的妈妈们特别喜欢使用这个词。她们大多是城市白领,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上,显得敏感又焦虑。与那些斥资买天价学区房的家长一样,她们同样相信环境对人的影响,只不过选择了相对小众、被视为教育桃花源和试验田的辛庄。


北京第一所华德福小学就在这个村子里。华德福教育是一战后在德国兴起的一种非主流教育思潮。1919年,鲁道夫·施泰纳根据“人智学”的研究成果,接受一位德国企业家的邀请,为他的香烟厂工人的子弟办一所学校,并以工厂的名字“Waldorf ”命名。比起“适者生存”所需要的知识和能力,华德福教育更强调每个人的生命潜能。此后,凡是实践这一教育理念的学校都被称为华德福学校(Waldorf School )。如今,全球有近700所完整(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华德福学校,并且得到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重视与推荐。


但在中国,华德福教育还没有正式纳入官方的教育体系。2004年,成都三环内一个农家小院里诞生了中国大陆的第一所华德福小学。目前国内有近200所幼儿园、20多所小学正在推行华德福教育。北京的第一家华德福学校创办于2009年昌平区讲礼村,3年之后搬到了辛庄。尽管最高只有七年级,并且没有学籍,但它仍像一块魔力巨大的磁铁,吸引着那些在教育问题上格外敏感与焦虑、舍得投入金钱和时间的中产家庭。


38岁的村民陈海清喜欢在接近中午的时候,站在顶层的窗边,眯着眼睛注视着马路对面华德福学校的操场,享受孩子们的嬉笑声,她可以在3秒内辨认出自己的儿子。儿子今年二年级,比同龄人高半个头,是这所小学里唯一一名来自本村的孩子。他本该像村里同龄的孩子那样去镇上的公立小学,升入中学,中考,然后高考,但3年前村里突然来了这个名叫华德福的学校后,他的教育轨迹也发生了改变。


从那时起,每天都有三四个衣着整洁的城里人走进陈海清家的院子打听,有没有房子出租,他们是慕名而来的学生家长。陈海清家新盖的楼房,二层三层全住满了求学的家庭。院子越来越稀缺,房租随之增长,从每年一万多涨到三五万;距离学校约300米远的一条胡同里,6个院子仅住有1户原住民;六年级的23个学生,只有一户家庭没在这里入住;一户刚从济南迁居到此的家庭,想找找经济适用的院子,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只能暂住在村里朋友家。


陈海清儿子入学的关键节点极度戏剧化,噪音。每到中午,相隔不到300米的学校里,孩子们吵闹的声音让陈海清一家没法休息,干了一上午农活的丈夫气得隔着栏杆,冲操场上的孩子嚷嚷。村干部从中斡旋,要不让学校给点干扰费吧。可陈海清的丈夫一口回绝,不要钱,把我儿子搁里头就成!


陈海清和丈夫只读到初中,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华德福,他们的选择出于一种庄稼人的朴素想法——“人家都比咱有学问,打破脑袋都往这学校里挤,肯定好啊。”她家的一位房客排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等到入学名额,听说这件事后央求陈海清的丈夫:“大哥,你赶紧跟校长说说,把我们家孩子也放里面吧。”


图为李将男、老周一家四口


爱啊,自由啊

何小燕最初是在一个地下室里接触到华德福的。那时,她经常在周末参加妈妈读书会,听一些老师讲不同于主流的儿童教育理念,“爱啊,自由啊……每一个年龄段分得那么细,从身体上你怎么照顾他,心灵上你怎么引导他,让你感觉特别特别美好。”7年前的一个中秋,读书会在亮马桥附近的一个地下室里组织活动,她带着4岁半的儿子去参加。活动快结束时,主办者说,今天我们邀请到一位台湾来的老师,推广华德福教育的。这位台湾老师让大家手拉手站成一个圆,中间点燃一根蜡烛,她讲中秋的故事,然后带着大家一起唱歌。台湾老师说话的声音很轻,“这就是华德福了?声音那么小,都听不见。”何小燕对华德福最初的感受,就是跟传统教育不一样,不是靠大嗓门强迫听众倾听,而是“点点滴滴”的。


儿子三年级时,何小燕一家终于搬到辛庄。此前,丈夫一直反对,家附近就有个不错的小学,免费入读,干嘛跑那么远,还要交一年2.4万元的高额学费?但刚进入公立小学不久,思想品德课的老师就把儿子的水杯从窗口扔了出去,理由是,上课时小男孩的注意力都在水杯上,说了3遍也不听。儿子事后告诉何小燕,自己不过是想修水杯,太专注了。儿子写字慢,作业总是完不成,别人5分钟,他要俩钟头,隔三差五就被老师骂,有时候尺子没拿好,老师“啪”地一下就给撅断了。


何小燕带了两本书,《大人如何说孩子才能听》《大人如何做孩子才能说》,跑到学校送给老师,老师笑笑说太忙了没时间看。丈夫对儿子在学校的遭遇也不以为然:“我们不是都这么过来的吗,小孩子也得有抗打压的能力。”他还建议妻子以后多看点老师的眼色。


可何小燕不甘心,在她眼中,华德福小学越发像《圣经》中所说的流奶与蜜之地,丰饶诱人。三年级时,儿子与另一个孩子打闹,对方妈妈疾驰赶到,当着好多人,朝儿子又踢又踹。校方的态度让何小燕彻底寒了心,“完全不作为”,一副“这是你们俩的事,你们俩看看怎么解决”的面孔。


辍学、联系南山华德福、把家从通州搬到京郊北,何小燕铁了心,哪怕三年级没名额降到二年级,哪怕丈夫仍然不支持,她也要孩子转学,她坚信只有在华德福才能找到儿子需要的爱与自由。


据一位学生家长的统计,至少有30% 的家庭,夫妻双方在孩子是否入读华德福小学的决上并不统一,女性往往是这个小众教育理念的鼎力支持者。


一位曾在山东公立学校当老师的妈妈对传统教育感到失望,儿子竟然被英语老师骂“笨蛋”,而且快被沉甸甸的书包压得像个小老头了;一位年薪百万的职业女性,从14家幼儿园中精挑细选出一家,老师热情地向她介绍感统训练以及各种先进设施,却用一种下达命令的口吻对她的儿子说:“你玩这个去”;一位在亚洲最大社区天通苑住了10年的女作家,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10年前种的核桃树因为碍事被人砍掉了,连一棵树的空间都没了,那孩子呢?最终,她们来到辛庄,把孩子送进华德福。


唐莹莹偶然一次来华德福参观,就被六年级教室里的一张张课桌吸引了。每张课桌上都贴着一个“奇怪的”名字,是老师挨个儿给每个孩子起的字。那一瞬间,唐莹莹被击中了,“我就觉得真正的教育本身就应该是因材施教的。如果一个老师不是对这个孩子有足够深的了解,不是对这个传统文化有足够深厚的底蕴,他是不可能给孩子起一个很符合这个孩子的字的。”


有人劝唐莹莹要慎重考虑,村里会停水停电、交通不便,并非她想象的那么完美。可她还是立马为即将上小学的儿子申请入读华德福,面试当天仅仅花了2个钟头就在村西找了一间年租2万的院子。入住那晚,月亮特别好,新家的窗帘还没来得及装,唐莹莹躺在床上,眼见着窗户外的月亮慢慢慢慢升高了,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床上,“就觉得好亮啊。在城里是看不到的。”那一刻,她懊恼自己居然不会作诗。


图为华德福学校小学生的课业本


泥土与生活

搬到辛庄后,李将男把家里两台电视机都送人了。有一天,老师突然问她,是不是最近又让孩子看什么动画片或者玩电子游戏了,她的儿子最近在学校里总学僵尸的动作,果然,那段时间,儿子在家里玩了“植物大战僵尸”。按照华德福的教育理念,比起识文断字,保护孩子的想象力和好奇心更为重要,老师们极力反对让这个阶段的孩子识字、看电视、玩过于精致的玩具比如乐高和手机游戏。


这里没有崭新的运动器材,秋千是木头的,滑梯是木头的,泥土地上随意躺着一大圈黑漆漆的橡胶轮胎,孩子们在上面跳来跳去;没有塑胶跑道,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绿油油的草地,一脚踏上去,小飞虫四散逃离。不止一位妈妈这样谈起养在辛庄的孩子们的最大特点——这里的每个孩子都会爬树。一位妈妈津津有味地描绘着她女儿的不同:几位朋友带着在公立小学就读的孩子到辛庄做客,那些孩子显得很拘谨,像大人一样凑在一张桌子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的女儿早已自顾自地抓起小锅小铲玩起房前屋后的泥沙。


就像孩子手里的那些泥土,“这个地方能允许你,长成你想要长成的那个样子。”一位妈妈说。


这里鲜少作业,没有考试。“我们家孩子6岁多了,一个字都不认识,除了他名字里的京。”李将男的丈夫老周扬着眉毛对《人物》记者说。相比知识与竞争,华德福更重视“美”。家长惠琴为记者展示女儿的课业本,五年级时的数学笔记本中,不见密密麻麻的计算或公式,而是介入了一些周易中的数学文化,语文笔记本中的一页,是孩子抄写的《诗经》中的《关雎》,下面还画了一位穿古装的长发少女在“河之洲”采“荇菜”的悠闲模样。音乐、美术、园艺、戏剧、农艺等“副科”,在这里得到重视。



图为华德福学校小学生的课业本


一位在南山华德福担任过音乐老师的妈妈这样描述华德福的课堂——上课前,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所有学生在走廊里排好队,逐个与老师握手才能进教室,如果谁说话,老师会温和地把他请出来重新排队。公立学校对学生的惩罚方式是罚站,这里叫“静坐”。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总说脏话,老师温柔地说:“你嘴巴里有脏的东西,到厕所里吐干净,然后再回来。”一个孩子咬人,自由活动时,老师让这个孩子坐在自己身边,给了他一根胡萝卜,“你的牙痒了,可能需要咬一些东西,什么时候它不痒了,你就可以跟小朋友一起活动了。”


在华德福的教育理念里,家庭环境和学校环境一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以前,李将男在公司里带团队,做销售,又忙又焦虑,搬到这个远离市区的世外桃源当全职妈妈后,她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父母是一棵树,孩子只是这个树上的一个果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个子可能有些问题了,一定是树的原因。”她说。丈夫老周曾经一回家就看电视,昏昏沉沉到凌晨一两点才睡,俩人之间也没什么话,现在每天7点到8点是他们专属的聊天时段,天气好时,老周还带着儿子在小院里扎帐篷,看星星。


妈妈们的生活方式也随之改变,她们在村里组织各种成年人兴趣小组。“孩子好不容易上这个学,你说你再自己不学点什么……”很多妈妈这样想。华德福学校的一位男性音乐老师被妈妈们奉为“男神”,一次放学接孩子时,包括韩雪松在内的6个妈妈将他团团围住,让他顺便也带带她们。正式开小课前,“男神”想跟6个妈妈聊聊怎么上课,他弹起吉他,“什么春雪满空来”,妈妈们听得眼泪汪汪。她们跟着这位老师学吉他、竖琴、打鼓、跳舞。一年后,韩雪松又被另一位妈妈带进学画小分队,老师是华德福学生家长。接着,她又跟着几位妈妈,开着车浩浩荡荡地去昌平城里学古琴,这个学理工科出身的妈妈觉得这段日子过得“挺好玩的,这辈子都没玩过这些”。


对于另外一些妈妈而言,这所乡间学校让她们远离了都市的便利与焦虑。刚从别墅区搬到辛庄的那个冬天,只能自己烧煤取暖,福建妈妈湘湘此前“连煤都没见过”,进城逛翠微百货时,销售小姐托着她的手试一款擦脸油,她低头一看发现“我手这么黑!这么脏!”很长一段时间,湘湘都没有适应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她在城里有几家茶庄等着打理,每天下午4点又要回村里接两个孩子放学。有一次,她开车载另一个家长进城,提及自己的纠结,对方的建议简单清晰,“干嘛把生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安住在村里。”这5个字让她豁然开朗。城里的生意她尽量委托给合作伙伴,签下村里的一座小院打算建成茶室,带着村里妈妈们一起喝喝茶。小院不紧不慢地装修着,围墙是一人多高的木栅栏篱笆,从村里捡来的小石头堆砌成院子里的小水池,“随心比较舒服嘛,如果一个人计划性、功利心、目标导向太强的话,他会很紧张的。”


图为湘湘和她的女儿


大家庭

5年前,辛庄只有一家老两口开的小卖部,天一黑整个村子像断了电似的黑洞洞。如今,东西方向的村中主路仍是只需要7分钟617步就能走穿,但已生长起4个超市、3个饭庄、一个新开业的酒窖。


周蓓打算用家里的一部分空间,开个咖啡馆,可以让妈妈们在这里开读书会。学校刚搬到辛庄时,校方说想做成一个社区,那时她还怀疑,就这么一个村子,一个学校,怎么叫社区啊?3年后,校方搞毕业展示时说,不需要再去规划,现在已经是一个社区了。“3年前到这儿的时候,想的都是很个人化的,包括我学什么……(现在)找到了可能是我们共同需要的一条路。”她抿着嘴笑,“算志同道合,共识社区嘛。


家人,华德福的妈妈们喜欢这样定义彼此间的关系。李将男始终记得去幼儿园开家长会时,校长介绍华德福历史时说的话,最初的华德福学校只有6个家庭,经历过很多冲突和曲折,但是我们既然选择来到这个社区,因为孩子聚到一起,可能还要在一起很多年,就像家人一样,是不可回避的。李将男听了很感动,她觉得这里的妈妈们也有这样一个心态——因为孩子,也对周围的这些人抱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可能我们就像家人一样要相伴很多年”。  


在现实生活里,家长们有“家委会”,一个男孩想退学,家委会的代表立马去他家聊天谈心。在虚拟世界里,他们有微信“妈妈群”,风吹草动都能立刻得到回应。9月的一个周末,周蓓打算在村里艺术家的工作室里办生活市集,立马有二三十个家长报名摆摊。


很多家长甚至参与到学校的具体建设中。一位叫牛牧的全职妈妈,是学校的志愿者,她与另外两个妈妈一起,负责采购整个学校午餐的有机食材。每周,牛牧都要赶赴石景山,去学校指定的高端品牌山姆会员店,打仗似的拉回肉、蔬菜、水果,米或面,能有几百斤。


“村里的妈妈们,一个比一个忙”,五年级家长孟欢说。2012年,孟欢一家住进了辛庄,她辞掉了北京城建远东集团总会计师的职位。“选择这种教育,对孩子的那种关注、投入以及对自我的要求,就特别多。”学校要建大阳光房,厂家报价22万,学校出不起这么多钱,找到孟欢,她立马亲自上阵,到钢材市场批发钢材,电工焊完后,她自己打磨、上漆、做防腐木去包,再上厂家去加工夹胶玻璃,前后只花了6万块。村里要把一个活动中心改造成学校小剧场,她焊了个带轱辘的阶梯架子,将沉甸甸的红色椅子一个个摆上去固定住,而且仅用2万块就弄来一套旧音响。


儿子的认可让她感到这些付出值了,“妈,我们同学夸你了,说你让咱们学校变得真的挺漂亮的。”说完他模仿周杰伦那样轻轻拍了拍孟欢的肩膀,“哎哟不错喔。


出路

当然,这里并非是完美无瑕的乌托邦。


南山华德福学校正在筹建高中部,范敏的儿子快上高中了,儿子有时会问她,“你会把我整走吗?”范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看不到非常确定的东西,比如说我一定会在这儿,或者一定不会在这儿。高中一定会办好,或者一定不会办好,我不清楚。


49岁的范敏是最早到南山华德福来的6个妈妈之一,她形容和学校的关系就像“过日子过了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好的坏的”都看在眼里。当初选择这里就是一场“大冒险”,“也知道这个学校是非常不靠谱的,我真的是那一个假期,基本都睡不好,挣扎了两个月吧。”入学头几年,她一直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看到学校有什么问题就想插手纠正。而在当时处于极大压力下的学校,并不能很好地接纳家长的一些建议。


儿子七年级了,但是坐姿、写字的姿势等最基本的习惯还是有问题,没有在入学时建立好。“你看传统学校它会在第一学期就来纠正”,但在这里,老师都是新老师,没有经验,“孩子将来在社会上的竞争力,比如学到多少东西,这个其实我是真的不清楚。”她也曾想过离开,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如果连这里都无法满足她们的期待,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这是很多妈妈们都在面对的问题。一位妈妈从华德福学校的老师口中听到熟悉的“你看你们家孩子老这样,今天这样,明天也这样,后天不就被关监狱了嘛”时,觉得特别失望,“华德福说的不是这个啊。你要肯定他啊!你要肯定他,你就是一个好孩子!然后比如说,你看你哪方面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更合适啊。”她现在想明白了,仅有理念是不够的,可能“他小的时候,他父母就是要求他好好学习,做到就是好的;如果做不到,就是不好的。所以他现在虽然当了华德福老师,他也(这样)要求。


同为七年级学生家长的贺敬,刚刚经历了一场教育危机。去年7月,在华德福读小学六年级的大儿子突然告知贺敬:“妈妈我不想去上学了,我不喜欢这个学校。


贺敬曾先后在南山华德福当过幼儿园老师和小学音乐老师。华德福的教育需要老师投入极大的耐心和热忱,这让她没法好好照顾两个儿子,大儿子整体的状态“特别糟糕”,爱发脾气,“高高大大的一个孩子,但他的内在非常敏感和细腻”。


贺敬的儿子三年级时从其他小学转入华德福,环境倒是宽松了,可新的问题随之出现。儿子不喜欢自己的主课女老师,“妈妈,我太讨厌她啰嗦了。”他在朝师附小时数学成绩本来很好,公立学校的数学老师讲了25年的课,经验丰富,但华德福的数学女老师是个新老师,还用英语授课,讲第一遍,儿子还能听懂,再讲就完全糊涂了,他开始坐在底下像回声一样地搭话。在华德福,孩子违反纪律,老师会让他放学后留下来静坐1小时。那段时间,贺敬的大儿子几乎天天放学被留在学校。


师生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儿子想到退学。起初,那位女老师的反应很激烈,“难道你没有告诉孩子说,你不来了你就没有学位了?”她对贺敬说。学位指的是再进班里的机会,外面还有很多孩子排着要进她的班。“我认为学校这种态度是不负责任的。如果学校是这样一个态度的话,也不值得我去强求我的孩子一定要留下。”贺敬也很生气。


令人欣慰的是,女老师最终放下了情绪,主动到家里来找孩子聊天,也跟贺敬谈,她从僵硬地否定孩子的反抗,转变为去了解孩子的喜好,还带着他吃美食、配眼镜……5个月后,贺敬的儿子回归了学校。


但另一些焦虑的妈妈已等不及这所年轻学校真正成熟的时候了,她们决定远渡重洋带着孩子入读海外的华德福小学,她们觉得那里的教育理念才是原汁原味的。这个10月,刚刚过完35岁生日的石晓磊将带女儿奔赴新西兰,尽管她的女儿已经被南山华德福录取了,“它可能还做不到华德福的精髓。还有一个大环境的问题,比如说像新西兰,它其实更一致。


更多的妈妈还是选择将家安在辛庄这个已然营造出来的小环境里,并在这里生下第二胎、第三胎。9月7日,新学期开始的当晚,村里举办了一场诗歌会,参加者大部分是华德福家长。烛光摇曳中,一位妈妈读了首自己改编的小诗《回家》:


村庄。静夜。狗吠。


一个人,在有月亮的夜晚,背着漂泊,归来。


图为贺敬在离辛庄不远的村里办了家幼儿园也推行华德福教育




本文编者:
唐冠华(Tang Guanhua)

1989年生于山东青岛,高一退学从商。十七岁时旅行港澳,亲眼目睹资本如何透过产业,诱导人出卖自己最高贵的尊严。回大陆后,深思不已,对人类互害的社会结构深恶痛绝,进行近1年的节食和寒冷苦行,从此拒绝个人保险、房产、存款等社会保障体系和财产。后从事概念艺术创作。20岁时,在从未读过《瓦尔登湖》、《乌托邦》,不知嬉皮士运动和生态村概念存在的情形下,于日本名古屋,依托于童年时期对《老子》、《庄子》连环画和父亲收藏的黑格尔著作只言片语的印象,写下名为《家园》的文章,提出了5年自给自足生活实验(2010-2015年已完成),20年探索“自给自足群居社区”的目标(2015年至今)。为了便于大众理解传播,后将这种群居目标定义为:共识社区,概括了:生态村、理念村、合作居住、共同体、共享社区、共生社区等集体生活方式,并被广为沿用。

2015年在福州发起南部生活共识社区实验,同年在朋友推荐下担任全球生态社区网络(GEN)国家代表,2018年获联合国地球卫士青年奖终选提名。著有《独立之道-自给自足生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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