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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的塔中之塔:成都读者沙龙第28期(木心谈红楼梦二)

鹤无粮 木心的塔中之塔 2022-07-20


木心说

曹雪芹才大于文,用在《红楼梦》中,仅一部分。真正的艺术家,应有一种“自我背景”,深不可测,涵藏无穷。艺术家应该知道什么东西该留下来(作品),什么该带走,死掉算了。


我们悼念艺术家,是悼念那些被他生命带走的东西:“哦!只剩下艺术品了。曹雪芹这方面是个典范。


所有伟大人物,都有一个不为人道的哲理的底盘。艺术品是他公开的一部分,另有更大的部分,他不公开。不公开的部分与公开的部分,比例愈大,作品的深度愈大。


我爱艺术,爱艺术家,是因为艺术见一二,而艺术家是见七八。但艺术家这份七八,死后就消失了。你能和活着的大艺术家同代而交往,是大幸。


——木心《文学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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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上期“木心谈红楼梦”,这一期做它的续集,略微不同的是,这期讨论的主角不是《红楼梦》,而是它的作者——曹雪芹。


当年,钱钟书的《围城》畅销海内外,一名外国记者打电话找到钱老,欲登门拜访,被婉拒:“假如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很好,何必一定要去见下这只蛋的母鸡呢?”



木心先生在美国的时候就发表了大量作品,便有慕名者上门求见,一次,纽约日报记者叩门寻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诗人?先生俏皮的回说:“这里没有诗人,只有一位老人。”


很多大艺术家成名后,日常生活并不想被打扰,而如何拒绝“不速之客”也是一门语言艺术,抛开钱钟书那句幽默与自谦的话,可以客观的探讨一下“蛋”和“鸡”的关系、艺术品和艺术家的关系,也即《红楼梦》和曹雪芹的关系。



《红楼梦》只是曹候身后留给世人的自身的一二,也可谓冰山之一角,真正海平面以下的整体也只有当世仅有的几个人见识过,这让人不得不羡慕写诗赞美他的敦诚和敦敏,一如很多先生的读者羡慕当年纽约听课的那帮艺术家,还羡慕晚年照顾先生的小代、小杨……
整个人类的艺术史无非是一众天才的人生史,艺术品是艺术家的附属品,艺术家走了,以艺术品传世。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能勾起观者的兴致,起码在中国现代文学史里,这样的作家屈指可数。

(梁文道:木心作品有一种强烈的震撼感)


我觉得怪的是什么呢?一个作家的作品让年轻人读了,读了之后而让这个年轻人觉得我非得去见他不可,很想见他。

在整个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面,以我所知之前就只有两个作家,对读者产生过这样的一个效应,让读者会觉得很想见到他,一个是鲁迅,一个是张爱玲,现在有了第三个,就是木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梁文道《开卷八分钟》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只有文学金字塔尖上的文字才能走入读者的内心,继尔引发行为上的连锁反应。“不公开的部分与公开的部分,比例愈大,作品的深度愈大。”吸引读者想去见作者的可能性就愈大。作品是作家搭建的与读者沟通的桥梁,人和人的吸引,归根结底是两颗心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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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读者沙龙的一个最大特点是没有一个陌生面孔,这是极少见的现象。读者长汐(上图),上上期来参加过后,便念念不忘,今日又如愿,她坐我对面,以极认真的态度在记笔记,不等上半场结束,便记了满满一页纸:


“木心先生似乎对中西宗教文化都有深刻领会,先生是怎么做到深入了解后,既不偏听偏信一家言,又不迷进去的呢?(内心独白:我算对道家学说十分迷信了,年轻时就差点去当道姑。)……生活并不具有意义,而我能去给它赋予意义,这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读者一碗苓(上图),每隔几期后总会出现在读书会现场,她自言还没有开始读《红楼梦》的文本,电视剧之前零星的看过,通过这期的活动,回去是要恶补一下的。


我是建议先他先从87版的电视剧开始,看过后就可对剧情、脉络有一个整体的认知,特别是每一个人物的命运走向,等再走进文本的时候,就会自然的融入曹候笔下的女儿世界。



读者冬冬(上图),她的发言很少,也许是坐在我身边的缘故,我时常可以与她的眼神对接,她很用心的在听,我可以感觉到那种共鸣后的愉悦显露在她的脸上。


她已经连续三期来到读书会现场,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是不会在这么冷的天,大老远的赶过来。在我心里,这样的读者就应算作真正的先生读者了。



读者潘琼(上图左),这位从飞机上知道我们读书会的在校大学生,来参加讲宇宙那一期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谈到《红楼梦》,她说:“印象最深的是木心先生评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放在水中好看,取出水就不行,实在是妙。既不一味捧着曹雪芹,又点出了曹雪芹在诗歌安排上的恰如其分。”



读者一楽(上图中),是读者沙龙的积极分子,本来报名群里并没有她,她却在开场前准时出现在现场,说是临时调整了工作,给我们一个惊喜。


作为先生的读者,她是天然的、纯粹的,每次,我都能从她脸上看到因参与读书会而流露出的特有快乐。



读者桀悉(上图右一)谈到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用那么多隐喻假语,可能有部分明清时期的文字狱导致的原因。虽然《红楼梦》在古代一直被列为禁书,好在结结巴巴传下来了,在这方面高鹗和程伟元客观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由此展开,谈到文艺管制会不会扼杀天才,有读者认为自身能力足够是可以保全自己的,事实上也有很多这样成功的例子。


但是桀悉认为不是这样的,天才也有每个人不同的发展阶段,如果在处于“婴儿期”的时候就很容易被扼杀,只考虑那些成功的例子,容易陷入幸存者偏差,那样也就不需要考虑文化土壤一说了,人和环境是不可分割的,这就是唐朝才会出那么多天才诗人的原因,就算是木心先生,如果早年没有那么丰富优渥的文化环境,他也很难熬过文革最终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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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读者来得少,南玲也不时加入到大家的讨论,平时跟她聊天,知道她除了最爱先生,其次就是《红楼梦》了,87版电视剧收藏起来,年年翻出来看看,流流眼泪,净化内心。


她说,看的遍数多了,反倒是那些以前不怎么关注的细节更吸引她。她说最近一次流泪,是为宝玉最后在狱中被狱卒抢走玻璃花灯那一段,所有的荣华都散去,只留下黛玉留给他的最珍贵的回忆,也碎了。



伍尔芙夫人讲座中讲(《一间自己的房间》,写得好极),假如莎士比亚有一妹妹,从乡下到伦敦谋生,被剧场总监奸污了,穷困而死了,埋在十字路口——曹雪芹应该有个弟弟,来纽约,租一间“自己的房间”,好好写。

——木心《文学回忆录》


先生晚年曾俏皮的说过,自已散步散得远了就散到了纽约,在纽约一住就是二十多年,“一个人的生活好像总是有意思,一个人哎,多妙啊,没有谁打搅我,要上进就上进,要堕落就堕落,何况几十年来,要堕落也堕落不了。”(木心遗稿)



先生在《文学回忆录》里曾这样深情的谈到拜伦:“宝玉见黛玉,说这位妹妹好像哪儿见过。我见拜伦,这位哥哥好像哪儿见过。精神血统就是这样。席勒,我总隔一层;雪莱,我视为邻家男孩;拜伦,我称为兄弟。”


又说到:将来回国,想出两篇论文:《鲁迅论》,《曹雪芹论》。”如果拜伦是兄弟,那在精神血统上,曹雪芹也应是先生的手足至亲。



进入十二月份,先生的祭日临近,“我们悼念艺术家,是悼念那些被他生命带走的东西:‘哦!只剩下艺术品了。’”他愿意生活在这个时代,“幸亏我们活在二十世纪,前面有两千多年,甚至五六千年历史。”(《文学回忆录·最后一课》)


得益于现代化的科技手段,读者可以通过视频影像走近他,还可以去故居、美术馆朝圣,他走过的人生足迹,也越来越清晰的呈现在世人面前。更重要的是,先生留下的艺术品(文学与绘画),会被更多的人所知晓,也将深远地影响后世。



其实快乐总是小的 紧的 一闪一闪的


鹤无粮2019年12月3日·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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