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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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岂可无杯酒 | 倾 城

年会夜场散去,微醺中踱步归家,抬头见一轮明月高悬,惊觉旧历年中最后一个节气已然来临。辞曰:悲风鸣树,寒野苍茫,寒气砭骨,是谓大寒。晨起,江城雾霾漫天,索性安步当车走路上班。暖冬腊月,空气中或隐或现些许年的味道,天上灶君,人间黎庶,大多行色匆匆,身体还在亦步亦趋,心思早已神游物外。早餐饭桌前,人们三三两两扎堆,聊着遥远的时政八卦,又或朋友圈的流调辛酸,随口作些或靠谱或八竿子打不着的唏嘘感叹,这些都是每日里的应景故事。春节将至,红男绿女各有盘算,最能引起话头的,依旧是挥之不去的疫情禁足困扰,以及那凛冬中或肥或瘦的年终粮饷。年之一词,于都市一族,大多意味着一段暂时放松身心的假期。在除夕前赶回家山,某种意义上,既是对亲情人伦的遵循,和皈依传统的礼数,又是在现代理性的名义下,被我们不断递减的一种娱乐的理由。但这样简单的愿望,如今也变得不再确定了。梭罗在《瓦尔登湖》里说:“我看到那些岁月如何奔驰,挨过了冬季,便迎来了春天”。年轮更替,辞旧迎新早成人间积习,无论是在沉闷肃然的会议室里,团年饭醉的餐桌上,还是亲友间的彼此问候。我们拱手作揖互道祝福,似乎真的相信随着日历翻篇,就能顺势告别那些不堪和不快,又迎来新的希望。其实我们明明知道,这些貌合神离的句子,除了自我抚慰和偶尔迷醉,并不能给深畏严寒的人们增添多少温暖。我们早已过了在大词俪句中汲取智识的年岁,生活本身的严苛法则,便足以教会你什么是世情险恶,什么是四面皆墙。已是沉静中年,青春期的愤怒和戾气飘散无痕,偶尔的脑沟短路回潮,无非是佯作少年狂。春风十里遥不可及,偶尔转发些俏皮诗画,诡谲地说声盛世安好,心里记挂的,仍是千回百折的生计不易,和喘着粗气的是非懊丧。所谓恬淡云云,不过是忙里偷闲时的轻麻醉品。无论如何嗟叹,又一年终究走向尾声了。诗云:“大寒岂可无杯酒,欲致多多恨未能”。无论是“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还是“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酒,永是这寒宵中的良伴,夜色里的君王。旷野上,一个朦胧的家微笑着……有松火低歌的地方啊有烧酒羊肉的地方啊有人交换着流浪的方向……
2022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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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终究意难平 | 倾 城

从光谷到沙湖,从中南路到中北路,2021年搬了两次办公室。不经觉间,衣襟已秋,小雪将至,又一年倏忽而过。站在四十八楼落地窗前极目远眺,黄鹤楼下,龟蛇锁钥,大江永世奔流不息,高楼丛林静若雕塑,工蜂蚁族巷陌穿梭,这场景既熟悉又陌生,既真切又恍惚。这一年,依旧在疫情阴影下闪躲偷生。东边日出西边雨,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哪块云彩。流调是最精准的人肉地图,大数据,行程码,摄像头,万物皆有痕,恍若置身楚门的世界。这一年,侧身潮汐汹涌的资本市场,看股市翻红覆绿,商贾朝生暮死,差役狼奔豕突。从心惊肉跳,到安忍如山,盛世繁华银瓶乍破,市井众生如野韭齑粉,生杀只在呼吸之间。时光的深处,百年变局骤现棋眼,大争之世轰然降落,旌旗到处征伐四起,百兽战栗伏草惟存。天似穹庐盖压,遍地有形之手,言出法随之间,大佬翩飞如纸鸢,遍地枭雄下夕阳。停杯驻喉,盛宴散场,旧世界坍塌,新时代君临。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尘土十分归举子,乾坤大半属偷儿。历史或许恒河沙数绵长久远,我们却只能亲历这短短的一生。想起自己失语经年的公号,眼前有景道不得,或如王世贞之谓,“吾眼有神,吾腕有鬼”,又似刘皇叔喟叹,“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半生飘过,两鬓染霜,肉身沉重,心底寒凉,只余一颗半醉半醒的心,还在人世间半浮半沉,半似挣扎,半似躺平。飞扬叉戟的青春远去,余生只为稻粱谋,不复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少年侠气,或佩无刺蔷薇;中年意兴,莫过客舱听雨。成年人的孤独,便是悲喜自渡。青年独慕迅翁,中年礼敬胡适,如今皈依威权的老苏诗云:纵有狂才如旧日,已无豪气谱新笺。老来抱个儿孙耍,大小一家即宇寰。陈寅恪说,“我们这块土地,这些人终其一生,大多所行不过苟且二字。所谓风光,不过苟且有术;行路坎坷,不过苟且无门。基本不过如此而已。”当时开笔欲回天,今日重思徒悔惭。回首卅年聊自解,有言毕竟胜无言。久未更新,送大家一首李小洛的诗《要原谅》,终究意难平,如此而已:有一天,你要原谅中途离开、变卦说谎的人原谅他们越来越少的出场原谅他们所剩不多的虚荣和时间原谅爱、纪律和荣誉不确定的开始,确定的结局原谅漂浮的命运,衰竭的神经黄连和苦瓜,都要原谅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大声说话这世间还有一些漫长的阴天和雨天头上的神明,他们有时候一言不发你也要原谅他们原谅他们活着,或死去原谅来得及,也原谅来不及原谅燕子低飞,蝴蝶迁徙池塘的水,就要干了天空出现火烧的蘑菇蚂蚁搬家,大雨将至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条蛇、一匹马一寸黄金、一寸好光阴原谅大家都有一本书植物学、动物学一头皮毛光滑、眉骨高挑的小兽原谅我的骨管里刮着听不见的箫杀之秋
2021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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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 倾 城

好久不见,见字如面。过去这一年太过漫长,漫长得让人思维窒息,再无码字的欲望。恍如一场混沌大梦,梦里有世相纷扰,有生离死别,有朝秦暮楚,有水尽山穷,醒来只剩下一脸疲惫,两袖空空。过去这一年太过诡异,诡异得让人目眩神迷,几乎失去了方向。便似一盘杀伐棋局,局中有临兵斗阵,有大旗翻卷,有楼起楼塌,有覆雨翻云,复盘只看见断壁残垣,良辰美景。也许多年以后我们才能明白,这所谓新世纪20年代的基调,从最开始就已命中注定。一个扑朔迷离的神仙疫局,让几十亿人大失方寸,原来这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脆弱不堪,也崩塌得更加干净彻底。诗人赵野写道:一场豪赌已无可退却赌注原来是苍生和家园桂花树下煮一壶老茶看蝼蚁杀伐,楼塌楼起然而生活总要继续,无论风往哪个方向吹。飓风过岗,伏草惟存,有人“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就有人“寂寞古战场,荷戟独彷徨”,世事无新意,惟洗牌而已。年终岁末,囿于飘忽不定的疫情迷踪,纠结权衡之余,选择了就地过年,头一回与父母远隔千里遥相举杯。万里之外的偏不倾城,也飞回了她的家国,小小年纪便见证了这年头的兵荒马乱。春节过后,暂别打拼四年的光谷,从实业界转战金融圈,继续未竟的转型之路。跻身衣冠楚楚的名利场,中年油腻大叔一如既往的笨拙,旧日铁门槛早抛诸脑后,眼前有数字的大江大海。立春那日,搬离客居三年的校园,在沙湖边衔泥筑巢,算是再度安居。就像一粒飘转不定的蒲公英种子,总有重回土壤的那一天。偶尔面朝大湖,怅然把酒临风,常不知今世何世他乡故乡。更多的时候,除了工作,就是酒聚。侧身光怪陆离的资本市场,仿佛每日都在观赏大剧,我是路边那个小心翼翼摆摊的手艺人。眼见他起高调,眼见他楼塌了,有过多少泡沫花火,就有多少夕阳往事。博尔赫斯说,“时间是永远交叉着的,直到无可数计的将来。在其中的一个交叉里,我是您的敌人。”眼前种种,老了或可入药佐酒,但如今只能沉默,沉默是今时的笙箫。公号乏善可陈,微博面目可憎,朋友圈唯馀安全的花花草草,偶尔吐槽半句,旋即抱头蹲街。自嘲乃是“节日宅家的典范,酒后躺平的栋梁”,朋友说,“你好像是真躺平了,但我更喜欢以前的倾城兄。”确已躺平的我,只能心照不宣地一笑。大潮之下,公门内外,虽然花开两朵炎凉各表,但此时此刻早非彼时彼刻,只有活着,隐忍而不失微笑的活着,才是当下最好。好久不见,感谢还没取消关注的您。夏至未至,我已醒来,一首网上看到的守愚的诗《礼物》,或可于这个深夜相送,聊表此时心绪:送你蜉蝣的三声叹息也送你荼蘼的翅膀送你知更鸟的勇敢也送你太阳孵化的纯良送你自由送你儿时梦境送你天风辽烈下匹马天涯送你暮年安返秋水潺湲的家乡送你欢喜也送你慈悲送你一个人的梅花古道也送你知己与花雕送你我从未公开的舞步送你夏日后院井水的清凉送你杀伐决断也送你妇人之仁送你被伤过的心送你与世为敌的美送你做一只猫的苟安也送你人杰鬼雄的壮怀送你四季丰足的果粮也送你书本与思想送你屈大夫的风逸也送你张芝的汪洋送你一朵云的呼吸也送你风樯阵马的力量送你勒马悬崖的操志也送你一生热血的飞扬送你我拥有的一切也送你我不曾拥有的一切
2021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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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朝新:耳冷人间十七年 | 倾 城

一人过四十,记性往往取决于酒力,时而清醒,时而模糊,选择性失忆的时间越来越多。往往刚刚发生过的事,一转身便觉遥若天际渺不可追。而一些陈年旧事,却屡屡于夜阑人静时撩拨勾魂,仿佛少年时未醒的一段春梦。回想起来,跟朝新的第一次饭醉,大约应该在十年前,武昌石牌岭的恩施电网汉办。十年前,微博时代刚刚风起云涌,我是体制中所谓第一个掀开面纱实名认证尝螃蟹的法院衙役,他是南方周末座下驻节武汉行走江湖声名赫赫的调查记者。那是一个暖阳午后,一条微博撩起的临时饭局,吃的是恩施土菜,喝的是遍山大曲。那时候,发微博还比较自在,随意得如同现在发条朋友圈。酒馀微醺,我忽然想起出差的任务要去领个腾讯的劳什子奖,便拟告辞,他却打蛇随棍上:不如同去,看看热闹?于是乎,便同去。于是乎,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就此杯酒订交,然后各自继续在瓦罐与理想的磕碰中飘来荡去,又彼此见证了对方几乎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十年来,既不浓烈,亦无疏淡,大抵是相逢一杯酒,别后各悲欢,其间发生的故事,大多不可言说,有些则感慨莫名。二传媒江湖中,朝新有个雅号叫“褚书记”,最早似乎是石扉客取的,大意是自带七品官相,拎包提杯行走各级机关如入无人之境。关于他与各路高官贵贾谈笑风生的奇闻轶事,坊间流传不少,这些年,我曾略窥一二,有时也不免啧啧称奇。那年,十八大后,正值政风新开时,履新不久的李相二度调研恩施,新华社破天荒地搞了首次微博全程直播。当天傍晚,朝新闻风而至,小店餐聚,他一直念叨着想寻机进入大领导下榻的武陵都采访。我嗤之以鼻,安保如此严密,只怕是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可能?饭后,他仍不死心,坚持要去试一试。我只好硬着头皮、揣着小心开车送他到土司城门口,然后迅速躲进对面街区的暗影里,静待他铩羽而归。却见他施施然拎包下车,径直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大门。而我分明看见,大门边正走来走去浑然无觉打电话的便衣,正是负责安保的时任州公安局副局长。等人的感觉太过折磨,我一会儿感觉“在那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有我们的好兄弟”,一会儿又担心他正在被密室审讯。终于,一个多小时后,看见他跟两个熟人有说有笑地从里走出,于是,“偶然相逢”的我们又顺势去宵了个夜。我至今说不清,那一夜究竟是我更尴尬,还是我那两位宣传部的朋友心底更惴惴不安。三蟹居山城的那些年,我与本地官场其实是隔膜的。就像一位师兄感慨的,这些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山外回来的大学生,在人才奇缺时往往起步都很快,但行至中流,跟县域机关氛围不兼容、与官场裙带关系难调和的冲突逐一爆发,所谓清高与书生意气导致的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几乎是必然的结局。加上本世纪初,我便以极大的热情跟几个年轻朋友创办了一家本地颇有规模与影响力的网络BBS论坛,书生论政意气风发,不免眼里揉不进沙子,与一些强势部门之间越发剑拔弩张,所幸当年主政官员汤、周尚算宽容,否则如果放到现在,被弄个寻衅滋事只怕是分秒中的事。而此时的朝新,大约也正处于职业生涯的爆发期,嗅觉灵敏,动若脱兔,老辣如姜,一些足以奠定江湖地位的大作频频问世。他的文风如同其人,单刀直入,一针见血,招数简洁,绝无花哨,然一字一句,皆有来历,经常如砂砾般噎得人难受,却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所谓隔行如隔山,法律与新闻毕竟是两个门槛与评价标准不同的行业,但行走时政江湖的记者见过不少,朝新几乎是我印象中“谈笑有高官,往来如白丁”的唯一,虽持之以礼,相交有谊,但从不谄媚阿谀,或借势攀附。这,或许才是让我屡屡心生敬意、待之以诤友的原因所在。四2016年的那个冬天,我终于选择脱下制服,喝完送行酒,背上双肩包,孑然一身回到这座二十年前毕业揖别过的都市,像一滴水,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又像一只老燕,在陌生的城市开始衔泥筑巢,期翼重塑一个迥异于前半生的不确定未来。而此时,与同样遭逢变故的朝新再度重聚,两个单身汉选择了在大学校园合租同居。这一年,我们喝完了一屋子酒;这一年,被腰椎疼痛折磨的他不是在求医,就在求医的路上;这一年,宅居的他趴在硬木板床上写了三百多篇公号;这一年,他最终选择了告别自己守护十七年的记者生涯,然后再度北上、南下,飘零江湖...
2020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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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坠落的夏天 | 倾 城

前日,《柳叶刀》社论问所有人:你渴望在2019冠状病毒(COVID-19)疫情结束后回归正常生活吗?回答是:我们的社会及制度比大多数人认识到的要脆弱得多,往日的常态再也回不去了。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世间便沧海桑田。天边有新月如钩,地上有烟锁重楼,人间有风云变幻,心底有涕泗横流。或许谁也没想到,纷纷扰扰的毛衣战,百年难遇的大瘟疫,仅仅只是乱离时代来临前的开胃菜。刚经历百事艰难的武汉,一头扎进超长梅雨季,望着大河弯弯,须臾不敢放胆,家乡恩施又以两场瞠目结舌的洪涝冲上微博热搜。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大疫之后是大灾,大半个南中国浸泡在水中,大半个地球关门插锁闭境自守。全球化泡沫银瓶乍破,有大国伐谋,纵横捭阖覆雨翻云,陈兵斗阵文攻武卫,重回丛林的世界,战与和只有天知道。新时代黄粱翩若惊鸿,有小民伐交,道路以目鸿沟对峙,邻人疑斧视若仇寇,意见撕裂的族群,顺与逆皆覆水难收。真相与虚妄,野心与谎言,美好与龌龊,卑鄙与怯懦,就像五彩斑斓的颜料,正涂抹着这没名没姓的后疫情时代。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举世皆敌,祸乱众生。飓风过岗,伏草惟存,生计艰难,正近在眼前。和平年代出生长大的人们,睡前还岁月静好,醒来已兵荒马乱。大势将成,一切已崩溃,失去重心。不用等到年底就可以作总结了,这个集天灾人祸之大成的庚子年,必将成为这一代人最为刻骨铭心的记忆。“你所见到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你以为是自己的,只不过是种偶然。握得越紧,越是徒然,此之谓,我执。”多年前,梁文道在书中如是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2020年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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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荡在春来秋去的日子里 | 倾 城

端午将近,心幡微动。时光飞逝,在这场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世纪大疫里,我们竟然已经折腾了半年之久,抬眼望去,似乎仍将无休无止,看不到剧终的字幕。虽然大多数时间生活处于压缩状态或龟息模式,但再油腻的中年,当传统节日来临,也希望过出点仪式感。郊游偷得半日闲也好,回乡检点平生意也罢,环境再难,总要嬉皮笑脸面对,不许太过灰头土脸。其实小日子也还没那么糟。上班两点一线居多,但少了许多觥筹交错,学会过着慢生活,家常菜吃得更加有滋有味。工作推进不及预期,但各行各业都难,矮子里面挑将军,只要能将就,也会有小小的获得感。万里之外的偏不倾城,也终于熬过了城市的封禁期。国门未开,新学期翩然而至,虽然是漂洋过海去上着网课,十八岁的她,总算多了几分独立生活的从容与自信。一段自拍的生活小视频,就让老父老母抱着手机傻乐半天。滂沱的梅雨季里,这座大学之城的毕业典礼,一半在云上,一半在雨中。离校二十多年,早已是心如顽石的老学渣,但在网上看见这一史上最奇特的毕业场景,心底也不免泛起些荒诞与酸楚味道。恍惚间,竟有点金庸《倚天屠龙记》的穿越感:“群豪白衣如雪,一个个走到张无忌面前,躬身行礼,昂首而出,再不回顾。张无忌想起如许大好男儿,此后一二十年之中,行将鲜血洒遍中原大地,忍不住热泪盈眶。”青春就此匆匆散场,生活并未戛然而止,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一届走出校门的年轻人,或许没能赶上大鱼激荡的狂飙岁月,又错过了创业创富的神话传说,甚至毕业即失业,却未必便没有属于自己时代的独特机缘。可以盖棺论定的是,凛冬早至,太平日子已一去不还。在哀鸿遍野的市场里翻找金坷垃,在“活下去”的普遍预期中安身乐命,幸存的就是美好的。昨天的幻灭与死去,今天的痛感与不适,也许正是明天翻身破局的契机。黑天鹅、灰犀牛成群结队,遍地火星一点即燃,这世道已然很乱,或许还会更乱,沉默的大多数载沉载浮其间,并无多少逃离与自主的可能。时代的剧变,总是以众生血肉作为祭品,古往今来如此。但一切总会过去,无论幸与不幸。这一场瘟疫,或许正如历史上曾经轮回过的一样,既是砸碎旧秩序的天降陨石,又是重建新世界的治乱动因。毕竟,沉疴太久,出来混,拉下的债总是要还的,个体如此,国家亦如是。那一场并非风花雪月的事,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是苦苦隐藏的心事...
2020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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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人物志 | 花工老付

前不久回乡,院子里闲逛,偶遇花工师傅老付,驾一辆满载花木的三轮从身旁呼啸而过,见着久违的我,匆匆停车打了个招呼。老付依然叫着我旧时的称谓,一如当年般热情而客套,间或有几丝疏离与尴尬一闪而过。素来交集便少,感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岁月着墨的痕迹似乎不多。多年前,曾有过写《机关人物志》系列的计划,结果只写了《法庭这个道场》和《花工老付》两篇就烂尾了。毕竟,机关绝大多数的人和事,留存心底八卦佐酒无妨,却未必适合落在纸上。如今,一别大院经年,我早已是铁打营盘里的路人甲,临时工老付也在这个院子里服役了十多年,而那个写作计划,大概永远都不会也无法完成了。——题记花工老付究竟从何而来,年方几十,我至今未曾考证过。对于忙着国家大事的机关生物而言,这些一向不属于日常关注的焦点,其受人关切的程度,甚至还不如每日里食堂菜品的花色,又或院长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但老付其实是无处不在的。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晨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昨日的烟气还未散尽,案上水没烧茶未泡,卷宗还没摊开,老付就已经挑着花担经过门前了。伴随这位衣貌极其素朴的中年人的,总有几缕淡淡的花香,又或者什么时候,室内茶几上的植物不经意换了新品,或是惬意的兰香,或是别的什么味道,久而久之,便有些熟视无睹了。机关的生物们,除了老付所属部门的管理者之外,跟他直接打过交道的并不多,印象中大抵一个呼来唤去的音容模糊形象。但对他的勤快,却是上上下下有口皆碑。那时候,一座大院分置三地,管理战线绵长,所有的绿化、维护全由他一人料理,确是一个苦累差使。按混机关的惯例,放其他老油条身上,早就成天嚷嚷着苦累要求涨薪加人了。他的前任,据说就是耐不住繁劳而悄然离开的。对于他的前任,也许同事们的记忆早已模糊,但我依然还记得某一日,这个大院的前任大佬,站在巍峨大楼窗前俯瞰旗下众生时的一句评价:“这花工还没来几个月,花没种上几钵,肚子倒是凸起来了,走路背手的姿势越来越像个干部了,你看机关还是蛮养人的嘛。”作为随侍在侧的办公室主任,我唯有附和着呵呵讪笑,旋即沉默,心底间有几丝恻然。印象中,倒是没听到老付抱怨过什么,只见着他成天在院子不同角落里忙忙碌碌的瘦削身影。机关环境一天天变得养眼起来,花卉也不再是领导们的专利,每个办公室都有了两盆绿色植物,老付甚至还在后院培育了一个让人流连的苗圃园。同事们茶余饭后也会感慨两句,院里算是请了个能干人儿。作为这个大院早来晚归者之一,我常能瞥见老付的背影和笑脸。每天清晨,远远地便能听见他的问候,这种殷勤程度,已经超出了我所习惯的范畴,以至一向礼节懒散如我,再如何作行色苍茫或忧国忧民状,也总要匆匆挤出笑脸回应。只到某次闲聊,我才知道他家在城边村,孩子正上大学,全靠他这点工资支持。他很满足,还屡屡作感恩状,领导都对我蛮好啊,还要多谢您替我说话啊,今年院里又给我涨了工资呢。我的脸有些发烧。这个大院跟中国大多数机关一样,蟹居其中的,多是些有点大大小小权力的人们,一纸公文的分野,造就了机关人物不同的浮沉运命、主角意识和土著情结。这个由编制、级别、职位规则构建而成的闭环体系森严如斯,以至于在这麻雀般五脏俱全的小机关里,阶梯等级的幽灵同样无处不在,无声地浸染着每个人的一笑一颦、一嗔一怒。面对身边的临时用工,端稳了强势机关铁饭碗的公务员,常不免会油然而生出点天然的优越感,于是,我也常常能窥见老付在“干部”们面前恭谨的弯腰,和小心小意的满脸堆笑。在这样的边缘环境里讨生活,或努力更体面一点的活着,从而保持某种混得不错的社会人设,我想,敏感而世故的老付,一定自有其独到的生存法则罢,不管这背后有多少泪和笑。其实,我们跟他并无多少不同...
2020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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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美好又吹弹可破的世界 | 倾 城

五月立夏小满,六月芒种夏至。两点一线的日子,一晃就是两个多月。周末哪儿都不想去,宅家看看书,喝喝酒,刷刷朋友圈,算是与这个世界保持着不远不近、若有若无的距离。江城一夜入梅,连日大雨如注,暑气涤荡,疫情未了,又入汛期。听说,更南的南方,一些不在新闻联播视野里的城市,正浸泡在大水之中,泛滥在自媒体的唏嘘里。都说已进入后疫情时代,又下调到三级响应,这座城市的言行举止,依然被疫情防控严格规制。一千万人完成了史诗级的核酸大检测,仍然活在异样的目光中,口罩仍然是出行的标配。走在校园里,到处是各个学院的毕业广告,以及快递公司的揽件雨棚。毕业生三三两两错峰归来,偶有身着袍服的女生在林荫道上合影,为青春岁月匆匆留下最后的纪念。这个毕业季,美丽而孤单。没有了人群聚集的熙熙攘攘,没有了四散奔流的兵荒马乱,没有了纵酒狂歌的相扶相搀,没有了执手相看的泪眼离别,这夏日的校园,便似没了灵魂,落寞清冷一如大疫封城时。伟大的帝都,终于解锁了专属于湖北人的限制,还没来得及挑起扁担上北京,一个叫“新发地”的海鲜市场就成为新的疫情暴发中心,传说中没有肺的三文鱼,流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气。不幸中的万幸,这次传播与湖北无涉,跟武汉无关,否则,真是百口莫辩。好在大国抗疫至今,业已身经百战举止有度,不至于如当初武汉一般跑风漏气张皇失措了。大概谁也没预料到,这次的主角,居然是浓眉大眼的帝都,严防死守的北京,屡遭歧视、饱经磨难的湖北人,刚刚从泥泞里爬起来的武汉人,并没有多少幸灾乐祸的心思。但心底多少也会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或是几分同情共振的唏嘘,又或几分天道往还的喟叹。覆巢之下,无有完卵,这流氓成精的病毒,竟真特么不给面子,一点都不讲政治。烽火连三月,疫情抵万金。局域网的视野里,依然是国外基本乱套,风景咱家独好。元气满满的战狼部,正满世界怼天怼地追亡逐北,评论区点赞如狂潮,他们都是幸福的爱国者。我们一如既往的光荣正确,敌人一如既往的心怀叵测,凡说我们坏话的,都是螳臂当车。我们的朋友遍天下,至少77国债务人都说我们好。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忽然想起丘吉尔的铁幕演说,一道巨闸在政客的唇舌间悄然降落。那时候,没有人想到,长达半世纪的冷战已君临大地。几十年太平岁月,如此美好,又如此吹弹可破。唯有不争气的留学生家长们,正抖抖索索噤若寒蝉。素来只关心柴米油盐的家人,已华丽转身为国际疫情与时事专家,整日揪心于孤悬海外的孩子,何时能不遭大国威武的池鱼之灾,何时能开放边境两地自由往还。这个乱糟糟的后全球化时代,被羁縻在这块土地上的蚁民,能够作出的选择其实不多。一个岁月静好的楚门世界里,拼尽了气力迁来移去闪转腾挪,也寻不到避世的桃源。太阳照常升起,再多的不平与荒谬,都唯有隐忍爪牙深藏心底,就像桀骜不驯的王朔,在《致女儿书》中百炼钢化成的绕指柔,“现在的太平,像画在玻璃上,你们那边稍一磕绊,我这边就一地粉碎。”
2020年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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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应有恨:读野夫《是非恩仇二十年》

倾按:这是一篇写于11年前的旧文,曾作为野夫散文集《拍剑东来还旧仇》附录。2009年4月28日深夜,我在巴东的一家酒店里打开老野从QQ传来的文字,《是非恩仇二十年——熊召政和我必须面对的末日审判》。这个难眠的春夜竟然诡异如斯。当我在老野直面熊召政的檄文里读出这二十年来的家国飘零、河山纷乱、人性卑污时,笙歌之后的那点微茫醉意早已被一举荡尽。手边的会议指南封底,赫然正印着熊氏的软文《巴东赋》,相较之下,这些塑料花一样的文字显得格外刺眼。前些时日,老野在他的《旁门兵栈》博客上开始连载《二十年来余一梦》,那是一个囚徒在禁中写下的爱情诗篇。出于个人习性,我一向不惯于做他人私密历史的追问者,于是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只存在于他偶尔语焉不详的叙述,以及朋友不经意间的几句闲聊。在这个爱早已被物化、钝化至虚无的年代,我们一路走来,大多已遍体鳞伤,内心坚硬如铁,我宁愿相信那是一个早已随风而逝的荆棘鸟般的童话。在《颓世华筵忆黄门》里,老野曾写道,“青春的混迹,萧然的过往,挥别的双袖间大抵笼下的真是几片云彩。那些繁华与艰涩,惊怖和欢愉,如今皆已遥远;一如广场上那迭经翻修的方砖,早已抹平曾经的铁蹄。弹洞般的心灵,在向晚的冷眼转顾中,恍惚徒剩空穴来风似的荒凉和无凭——逝者如斯,往事之传奇竟如虚构,仿佛一切未曾身经一样。”“在黄昏的苍山下检点平生屐痕,万事万物皆显温柔。昆德拉说,即便是绞刑架,此刻也将被怀旧的光芒所照亮”。此时的老野,似乎已经提前开始了自己这一生的《追忆逝水年华》,虽然犀利不减、孤愤犹存。当时我的心微微一凉,总预感着也许还会发生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当章诒和在南方周末发表那篇关于冯亦代、黄苗子告密事件的文章之初,我并未给予太多关注,只当作是李辉指斥文怀沙“大师”事件的余韵。后来渐往深处想,才惊觉于南周的超常胆识与庙算谋略。夜来犬吠声,惊破路人胆,在精密的大幕构陷之下偷生,我们最擅长的无非是战战兢兢又自以为得计地保全自己,悄然转身掩面苟延着存活,并以此作为成熟于这个时代甚至分得一杯残羹的标志性事件。与章文相比,这样一个特殊时期产生的罪恶在当下是无法见诸于公众的,短时期内这篇文章也许只能流传于小众,特别是在这样敏感的时期。面对这样的一个罗生门,我其实无话可说也无需多说。江湖上有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基于此,我并不赞成对过往的历史全然采取貌似公允大度的宽恕与遗忘态度(或许这正是一些人和一些团体所希望的),已经有太多的人为此付出了终生代价,那些鲜血与泪水不能白流。老野是谁?熊召政是谁?他们极有可能成为我们自己,如果江山依旧。老野在文中说,“我和他,以及我和这个时代,都无法握手言和了。相逢一笑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们每个人最终都将面对历史。刺已经扎进我们肉里,需要剥皮或许才能拔出。”“我知道要谴责总督而不只是诅咒犹大,我知道强权体制决定的人性卑劣有时情有可原——但是当一个人欺骗了他的至交,竟然毫无愧怍之时,我确实做不到埋下斧头放弃仇恨。两月前,章诒和大姐知道冯亦代的事之后来信说——我泪流不止,我想到了你的受骗。但你时间短,而我们一家人却是被骗了一辈子。我不会沉默,除非杀了我。”一个都不能饶恕,这远不仅仅是一个身世坎坷的土家汉子血性犹存快意恩仇的悲怆,缩在龟壳里偷生的我们应该知道,天道循环无穷无尽,历史这个小姑娘被任意打扮和调戏的后果,只会导致下一次更深的伤害与背叛的来临,让这个国度一直在漩涡里打转毫无寸进。深夜,我向老野发了一条短信:还应有恨...
2020年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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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 城 | 此时此夜难为情

从满面人间烟火色的鲁磨路,到极目四顾心茫然的金融港,中间隔着无数个塔吊、桥墩和防护栏,将一条笔直的光谷大道切割得支离破碎,迟滞其间的人群车流,整日里被堵得欲仙欲死。月初,公司搬家后,我便每天往返在这“宇宙第一堵”的畏途中,在兵荒马乱里痛并戏谑着。作为百万社群聚集的新兴热土,越来越大的光谷,在“武汉,每天不一样”的口令指引下,正处在急速嬗变期,无数怀揣大梦想的身影载沉载浮,无数心有小目标的公司时起时落。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斑驳杂乱、热辣生鲜,正与这座雄心勃勃的城市野望节拍相合,我,无疑也是其中被加速的粒子之一。秋风起,思鲈鱼。回到寄居的校园,一个人走着走着,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打量一遍周遭的热闹世界,或是忽然想起过往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又或眉头一簇若有所失,怔怔地发会儿呆,然后摇摇头自失地一笑,点上一支烟,继续埋头行路。闲处蜗居,又或夜半酒醒时,想想自己这近一年的变迁,畅快有时,落寞有时,积淀有之,疲惫有之,...
2017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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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圈里的周末

一宿秋风,衣襟生凉,盘踞已久的盛夏说走就走,毫无恋栈之意。又到开学季,落寞了一个暑期的华科校园,瞬时恢复往日的熙攘,单车成群结队,满路衣香鬓影,路边吃瓜大叔的眼神也灵动了许多,艳羡有之,感慨有之。难得一个无需奔波在路上的周末,惬意地睡了个自然醒,去4S店为坐骑做完保养,回家途中拐进菜场,捎点红椒青茄猪头肉,炒两个恩施菜,便算是浮生半日闲。蟹居他乡日久,融入这座城市的节奏越深,闲愁旧痕渐淡,应是生活的常态。看书看困了,就刷朋友圈。眼睫毛都空了的78岁波斯纳大爷宣布退休,“最聪明的法官不再写判决了”,唏嘘刷屏的法律圈留言中,我独赞方小树:此人万中无一,学是学不到的;粉丝多,中国粉丝尤其多,但看懂的不太多。老实说,我就基本没看懂。全网diss许知远,从“迂腐落伍装逼犯”到“精神世界老僵尸”,从“蓬头垢面能不能先洗脸”到“猥琐直男无耻调戏俞飞鸿”,各种花式狂欢怼。我也是许知远的老读者,想起曾经着迷过的那些高频词:焦虑、时代、精致、脉搏、灵魂、挽歌、这一代人...
2017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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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 城 | 这一代人的信与爱

“司改,不,改革是一项纠结的事业,没有高歌猛进的愉悦,只能在夹缝中寻求突破,在妥协中伺机推进,有时还得进一步退半步。四五纲要的发布,只是艰难的起步,一切才刚刚开始。”
2016年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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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小雪 | 屈辱:奠纪文革中逝去的父母

1966年7月的一天,父亲把我们叫到他房间里,告诉我们,母亲一个月前就已离开了人世。当时,家里的老阿姨泣不成声,父亲后来说的话,我一句也未听清,之后大病一场,一个星期后才恢复。
2016年4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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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群氓时代,法官何去何从?|智合·头条

Angie(点击文末“阅读原文”报名参加)
2015年9月18日